此时此刻,八斤叔耷拉着脸,险些将手里的信捏碎。

『我娘说这个男子一点都不含蓄,可见是个浪荡的。

八斤叔,你可莫要被他骗了!』

纵然咬碎一口银牙,八斤叔还是仔细研墨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写着犹如被分尸的字:

『告诉你娘,画上的人是你八斤叔。』

『八斤叔不浪荡,是个洁身自好的好人。』

再会

最后一天终是到了。

辛夷已做了一个月的准备。

她本以为她已能足够平静地接受分别了,

可当她睡醒,睁眼看到顾倾时,心脏还是会猛地抽痛。

顾倾平日里不会在这个时间醒来,她的药有助眠作用,往往都会等到日上三竿才会幽幽转醒。

“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顾倾的声音里还带着专属于清晨的慵懒沙哑,她伸出手,揽住了辛夷的脖子。

“看你好看啊。”

辛夷照常眯眼笑着,回抱住顾倾。

顾倾没有答话,只用头蹭了蹭对方的脸。

她没有说出口,她是莫名心慌惊醒的。

一睁眼,看到辛夷明明在她眼前,然而……又觉得距离很远。

她害怕自己又是在疑神疑鬼,小姐不喜欢她这般,那她就不说了。

二人起床,像往常一样一同用了膳食,辛夷将熬好的药递到她面前,

“姐姐,身体是自己的,往后也要好好喝药,好不好?”

顾倾接药动作顿住,眼神中带着犹疑,

“小姐为何这么说?”

“想到你从前总是不好好喝药,有点担心。”

“有小姐照料,我自然会乖乖的。”

顾倾说罢,仰头将药喝了干净。

辛夷将糖递到她嘴边,她却摇摇头,

“今日……不太想吃。”

“好。”

辛夷将糖放到桌上,辛宗礼与白玄之此时来到了院中。

“小辛夷啊?”

白玄之捂着胸口,朝房里呼喊。

辛夷听见声音,打开房门,

“怎么啦?”

看见本人,白玄之这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哎呀!吓死为娘了。”

“今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你得出点什么事,看了卦象又没结果,索性过来看看你。”

辛宗礼在后面补充道。

辛夷轻笑出声,

“我能出啥事儿啊?”

大系统跟在他们后面,抱胸看着辛夷。

待白玄之与辛宗礼走后,她才走上前来,坐到辛夷对面,

“系统已经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辛夷耸肩,一脸轻松,

“自然准备好了。”

“那你眼神怎么总往顾倾那边瞟?”

“你看错了。”

整个白天,辛夷的院子里接连来了许多人。

就连广国公,都下地拄着拐杖到了辛夷面前。

“你啊……我怎么瞧着你也垂垂老矣了呢?”

广国公捋着胡子,眼神里尽是考究。

“我才多大?我年轻的很!”

……

当晚,顾倾一反常态地喝了药都没睡着。

她心慌了一整天,当晚还是将辛夷推倒,压到身下。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双目猩红,声音低沉地逼问。

一整天,整整一天,她发现辛夷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告别。

“姐姐,你又想多了。”

辛夷将她的手拂开,仍旧笑意盈盈,

“我们下个月,出发去漠北如何?”

下个月,就是明天。

顾倾咬牙摇头,直视辛夷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为何总是离我那么远?”

“我在你身边啊。”

辛夷抓住顾倾的手腕,让她感受着自己的温度。

顾倾还是摇头,

“不对,你不在。”

顾倾形容不来那种感觉,那种距离,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她想,或许这就是几千年的距离吧。

“求你……小姐,我想与你在一起。”

顾倾心里着急,但她没有办法。

这种无力感让她不知所措,她软下声音,眼眶泛红,抓着辛夷的手死死不放。

辛夷到最后还是没敢与顾倾对视,

她轻轻放下床幔,

“姐姐,我希望你永远是快乐的。”

既然顾倾说距离遥远,那么现下还能再近些,甚至可以是负数。

有的时候,告别不需要在悲伤中进行。

“小姐……”

顾倾狠狠咬住辛夷的脖子,直到铁锈味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