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绺遥遥的金光从斜仁柱屋顶圆孔s落,床铺上堆着各se狍子皮、鹿皮,灰鼠子皮,炎热的空气充斥着动物皮毛的香甜,烈得似要在皮毛花纹上燃出一个黑洞。

陈枭拿过粗y的麻绳扎妥兽皮,一捆又一捆,准备背到山子底下换钱。

他们居住的这片森林,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懂鄂l春语的商人用驯鹿驼着烟酒糖茶,上山来换兽皮。

商人走后,陈枭顺着驯鹿的蹄印下山,发现了一家人迹罕至的皮货厂。从那儿以后,他开始用兽皮换人民币,再用换来的人民币乘大巴车去省医院买治疗心脏病的进口西药。

临出发前,他见到别力哈鸟在半山腰不断飞旋嘶鸣,担心着天要下雨,脚步加快。

到了皮货厂,脚上穿着的草鞋烂了,稚neng的肩膀泛起两道深红的印子,又酸又疼,他却满不在乎,在仓库卸了货,接过厂里男会计递来的一沓老人头,站着一张张数了起来。

“他会点钱?不是说山上的那群蛮人不懂数字么?就连算日子都不能。”

男会记摇头,凑近那人耳朵,轻悄悄道:“嗨,这小子可聪明了,什么不懂?上次少给他两张,差点被他压在墙根揍,那力气,啧,不愧是猎黑熊和老虎的,真他妈吓人。”

陈枭装作没听见,心里盘算着要坐夜间的大巴去省医院,夜间的车费b白日间便宜。

“你是鄂l春人么?”面前眼珠子淡金se的外国男人靠近他,c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语。

陈枭斜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点钱,然后将那沓美丽的深蓝se掖进口袋。他觉得这些外国人脑子都有病,之前在大巴车上,有个大鼻子外国人见他戴了顶密塔哈,便拉住他问长问短。

“你们族群会灭绝吗?”

“政府让你们鄂l春族人下山,你们怎么看?”

“大兴安岭的环保问题,国际社会很关注,你们鄂l春人会因此停止捕猎吗?”

“你们受到政府的压迫了吗?”

……

遇到这样的外国疯子,他就会狠狠瞪回去,在他心里,这世上唯一同他有关系的就是哥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包括这片森林。

外国男人絮絮叨叨仍旧在说,从谈话中,陈枭得知他是荷兰人,想要订做一艘木若沁。

木若沁就是桦皮船,是鄂l春族用来水中捕猎,渡河的工具。每个鄂l春男人都会做。

陈枭收下定金,约定一个月后交船。他想多赚点钱,这样才能尽快为哥哥凑够心脏移植的费用。

是的,心脏移植。这是省医院大夫告诉他的词,把身子里得了病的心脏摘除出去,换进一颗健康的心脏,那么病就会好起来。

他问过大夫,能不能把他的心脏换给哥哥。大夫说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他说没关系,只要哥哥能用就行。大夫不肯。

米面在大兴安岭是稀罕物,陈枭在一家老字号餐馆停下,照例给哥哥买他喜欢吃的包子。

回到森林,一株接着一株高挺的桦皮树,眸底湖水般映进那片熟悉的绿,陈枭方好受上许多,一路唤着阿哈?阿哈?,斜仁柱前却没有闪出期盼的瘦长身影。

猎犬趴在门口,伸着肥红的舌头呼哧呼哧。

陈枭一脚踢过去,猎犬呜咽两声,翻过肚皮,面前碗里的鹿血洒了出来,泼了一地殷红。

那狗不敢留恋,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阿聂善和那个乌娜吉呀,那个汉族乌娜吉呀。”

“倒霉,倒霉,要si了,要si了……”

普楚光着上身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笑嘻嘻用鄂l春语嚷嚷。

普楚的乌特赫是萨满,所以他说什么话都像是在念咒语,陈枭厌恶极他,恨不能像弄貉子一样弄他。阿聂善不让,怕亵渎了神灵。

“阿聂善和那个乌娜吉呀,那个汉族乌娜吉呀。”

“倒霉,倒霉,要si了,要si了……”

普楚还在那儿念着咒,如果面前有个火塘,他一定会兴奋地跳进火塘里念。

“砰……”

陈枭一拳揍在了他的鼻子,手里抱着的纸袋顺势掉落,几个面皮雪白的包子从纸袋里跳将出来,沾着斑斑泥点,喷出一gu冷腻的麻油香气。

普楚立刻跪倒在地,捡起包子往嘴里塞,又用胳臂扫起好几个,揣在怀里,像狗一样,夹着pgu跑开了。

陈枭撩开斜仁柱的帘子,罐子里存着的鹿心血依旧和他离开时那么多,床铺上方,装在桦皮盒的玛路神后,新摆了一个神偶,红头发,白脸,h衣服。

他认出来是那天哥哥带回来的玩具。

——

1、乌特赫:曾祖母,鄂l春语

2、阿哈?:哥哥,鄂l春语

3、乌娜吉:小nv孩,鄂l春语

陈枭下了车,在路边一家饮食店坐下,围着蓝竹布围裙的老板娘迎上来,不拘菜单,想吃什么有原料就可以做。他暼了眼地上菜框里堆着的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