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夏季湿热,只有郊外少有人气的树林里有些凉爽之意。

一队人马特意绕了道穿过这片阴蔽。

“吁——”勒马声起,“停在这喝口水吧。”

此话一出,后边的人纷纷跳下马背,席地而坐牛饮起来。

这队人身着轻骑装看不出身份,但一个个身材孔武有力,就连那马看起来也非比寻常。

领头的男人挡额看了一眼头顶斑驳的阳光,提起领口的衣服抖了抖,却只有热风散进身前。无奈,只能撑着腰四处走动走动贪点凉风。

没走两步,被前方泥堆里一具极似人形的东西吓得顿住了脚步。

小心翼翼近前去瞧,细看才发现那确实一个趴在地上的人。

凑过手指,鼻间还有轻轻的气息。

再回神,那人正睁眼盯着自己,将他吓出一尺远。

只见其在眼皮子底下又渐渐失力合眼,嘴中低声呢喃着:“救我救我”

距离方才那片树林二十里外的沙地扎着一片营帐。

发现并将他驮回这里的人托腮看着他洗完澡后在桌上狼吞虎咽,又看向正座衣着素净却满身矜贵的男人。

后者满是耐心地为之递上水壶,“大兄弟,慢点吃。”

他接过,想说谢谢,却被口中的碎屑呛到,忙不迭喝水压惊。

“咳咳咳”

男人无奈地笑笑,眼中悲悯,为其拍顺脊背。

“季旸兄!”

周羡安掀开帐帘快步踏进,周身的快意让空气都染上几分喜气。

男人闻声,眼睛一亮,也起身去迎他。

“周怀!”他走至周羡安跟前,握住他的肩,才发现面前的人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盯着后边那个“饿死鬼”愣了神。

正此时,那人也看向他。

周羡安的脑中窜起一股莫名的慌乱,他越过贺季旸,直直朝那走去。

贺季旸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他惊诧的神色,那人已经手脚并用地扑过来抱住了周羡安的腿。

“侯爷!”他一瞬间涕泪横流,放肆大哭,模样崩溃不已。

周羡安不敢置信地掰开那双手,蹲下扶住他的肩,“阿允?你怎么在这?”

“侯呜侯爷”阿允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嘴角不断向下撇去,根本止不住泪,“小的”

“不是让你们去会稽吗!”

周羡安从未露出过如此面目,双目怒瞪,贺季旸见情势不对,忙走过去拉他。

“周怀,你认识他?”

“夫人在哪里?!”

“夫人被下了套”

周羡安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没有继续他的怒火,撒在任何人身上都于事无补。

他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欠妥,长吁一口气,语气也趋于平静。

“阿允,你一人跋涉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阿允瞧见他的转变,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停擤着鼻子断断续续道:“夫人给了小的一镖,小的自知保护不了她,就就马不停蹄赶来求救,却又不知侯爷何在,拉车的马被我赶起速度,几天就不行了”

“慢慢说,别急。”

“还没到青江,马就倒下了,小的渴得不行,就就想去近处找水源,然后然后就倒在路边了。”

说起来,周羡安抓着的那处,就是他肩上的伤,未经处理却也已好转了些,想来是白榆控制了力道。

“你辛苦了。”周羡安垂下眼,又看向他,“那夫人到底如何?”

“他们说夫人和陛下的病脱不了干系”

“什么?”他的声音不可控地又急了起来。

“还有佟姑娘!他们拿佟姑娘要挟她!”

“佟清也在?”

“侯爷,他们人好多,夫人会不会”

看见周羡安的眼神,阿允住了嘴,扇起自己的嘴巴,“该死!该死!”

周羡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眉头紧蹙想着事。

不会的。

他明明一丝把握也没用,却只能说服自己她没事。

“明日就去长安。”

“啊?我们才拿下多少城?”士兵将领不禁惊讶地抬眉。

“侯爷疯了吧?”又有几人窃窃私语。

“侯爷!咱连情况都没摸清,贸然前去也不知要干啥啊。”一个小将上来捉住他的臂膀。

如梦初醒,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产生了多么荒谬的想法。

他进了长安又能做什么?星儿现在身在何处?

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