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用了梁的姓氏后, 男人明显地心情舒适了不少。

偏偏旁边有人在继续泼着冷水:“就算姓梁也改变不了他的父亲是周刺史的事实。”

魏琰又是一阵气闷,又不能跟儿子生气,就只能企图说服他:“你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弟弟妹妹跟你母亲姓吗?”

“这是应该母亲说的算的事情,但父皇若是如此下圣旨,让周家怎么想?旁人怎么想?”

文杞一说完, 就看见了男人的眸子重新暗淡下去, 他不相信父皇说出这种馊主意的时候没想过是不可行的, 可是此刻他明显还是气闷着, 又坐下来重新打开了母亲的信纸,就好像这样能让他心情平复下来一般。

文杞又想起林福曾经跟自己说过,父皇有时候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再看他这般模样, 一时间心中涌起复杂。

虽然魏琰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看不出什么异样,政事上更是挑不出差错, 但文杞知道,他的内里却在一点点地腐朽着。

父皇这样陷入对母亲的痴恋中无法自拔的模样,文杞见了,心中并不是完全没有波动的。

可难道他希望父亲完全忘掉对母亲做的事情吗?希望他毫无阴霾地继续生活吗?文杞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的。

没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

母亲曾经受过的苦可以一笔勾销吗?

自己与母亲的分离又该怎么算呢?

那就这样吧,大家都有自己的因果报应,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文杞重新低头开始给母亲写信。

“若是男孩,可叫岁安。若是女孩,可叫岁暖。”

愿他们岁岁长安,余生只有温暖。

因着有过一次经验,又做足了准备,梁璎这次的怀孕过程舒适了许多。

倒是周淮林,却不知怎么的,每日精神愈加紧绷。也还好他那张脸天生不会与人亲近,所以让人无法轻易察觉。

也有人例外,比如周父。

这日周淮林来跟他问安的时候,他便多说了几句:“你今日气色差了许多,是在忧心梁璎吗?”他宽慰道,“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平平安安,你无需想那么多。”

周淮林点头,但神情并没有缓和多少,还是肉眼可见地严肃。

这模样让周父笑了出来:“梁璎倒是让你有了些人气。”

毕竟这孩子从小就是小大人的成熟模样,独来独往。又说了几句,他打算外出,于是背手往外走之际又嘱咐了一句:“总而言之你就放宽心一些,可别让人家梁璎原本不紧张的,也被你带紧张了。”

可听他说起自己小时候,周淮林的心思就已经动了,他突然开口问:“该怎么做一个好父亲呢?”

“嗯?”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周父愣了愣,停住脚步回头来看。

他第一次在自己儿子脸上看到一种类似于苦恼夹杂着忐忑的神情。

“我第一次当父亲,并没有经验。”周淮林继续说。

周父没想到淮林是在忧心这个事情:“每个人都是从第一次过来的,经历过了自然就有经验了。”

“可我想做到最好。”

周淮林并不是什么争强好胜之人,他也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说“做到最好”这种话,唯有梁璎,和他们的孩子,他想给他们最好的爱。

至少不能输给魏琰。

周父看出了儿子的认真,于是问他:“你觉着我是一个好父亲吗?”

“自然是的。”

“可是你从小到大,为父都没怎么对你费心过。这世间,人是不同的,父亲与孩子的关系,也是千千万。但只要你是爱他的,孩子定然是能感觉到。”

“以爱之名,也会行不好的事情。”

这也是周淮林肯定周父是一位好父亲的原因之一,他从不会逼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

周父原本一直觉着自己的儿子早熟早慧的,这一刻,他好像又有了不同的感觉。

从男人到父亲的身份转变,似乎也给他带来了许多思考。

或许现在的他才是真的成熟。

周父笑了出来:“当你会顾忌这一点的时候,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父亲的话,让周淮林不安定的心好像得到了丝丝缓解。

他回院子里的时候,梁璎正在院子里被丫鬟扶着散步。

她自从周淮林从京城回来后,就又胖回来了一些,脸上重新变得稍稍圆润了些。

无论多少次,当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看过来时,周淮林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口的悸动。

他向着自己的妻子走去,如今月份大了,梁璎行动已经没那方便,丫鬟见周淮林过来,识趣地让出了位置,换周淮林扶住梁璎的手。

两人沿着回廊继续走着,已经是初春的天气了,花园里隐隐约约可见翠绿的新芽,让梁璎想起她当年来到周府后,第一次出房门,也是这样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