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有情人,连对自己的亏欠感,似乎都如出一辙。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试图说话牵扯出了疼痛,梁璎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如今的自己满目疮痍地站在这里,听着他们施舍一般的歉意。

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恶心。

好在魏琰并没有说太久的话,他的视线在梁璎腿上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开口:“刘福,去抬轿子。”

依着梁璎的身份,在宫中坐轿,于礼不合。梁璎正想要拒绝,便听到刘福已经应了好,也有下人去准备了,没人敢反驳一声不好。

于是到底是没有再开口。

等待的时候,场上一时间又安静了下去,唯有咧咧的风在耳边吹过。梁璎的耳尖被吹得通红,余光里,她瞥到那抹绣着龙蟒的黄色身影,向着自己靠近了半步。

是小小的半步,又停了下来。所以梁璎虽然心一紧,但没有多余的动作。

“大夫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与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尾音似乎是因为太冷了,闪过一瞬间不易察觉的颤音,“你只管好生调理身体。”

魏琰是出了名的仁君。

如今朝中乾坤已定,他大权在握,也不吝啬于在自己身上施舍那同情与歉意。

来求得他自己的心安。

梁璎没有旁的反应,只是点头。

最终,魏琰在轿子来之前就离开了,梁璎则跟着宫女们一同福身送他离开。

站直后,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了魏琰的背影。

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寒风中挺得笔直,明黄色的龙袍,即使从背影也能看出是怎样的威风凛凛。

他的龙撵就停在不远处,魏琰坐上去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才向着皇后的宫殿那边去了。

与从前他作为傀儡皇帝时,到底是不一样的。

梁璎很快收回了视线。

宫人们将轿子抬过来后,是刘福亲自送她去的宫外。从方才开始到现在,梁璎唯一在宫人们里看到的熟面孔,也就是刘福了。

他对梁璎也是客客气气的,到了宫门口,还恭敬地问着:“奴才叫人给夫人您送回住处吧。”

梁璎摇摇头,手指指了指那边。

刘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停着辆马车,但他的视线,更多地是停留在了马车旁边的男人上。

男人一身黑色直裰显得微微单薄,却并不会让人替他觉着冷,只因那魁梧健壮的身躯,仿若是带着使不完的力量,脸好看倒也是好看的,但自带着凶狠,让人不敢直视。

这会儿男人也已经往这边走来了。

刘福已经知晓那是谁了,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又重新笑了出来:“既是如此,奴才就告退了。夫人路上还请小心。”

提亲

刘福在周淮林走过来之前离开的,所以两人并没有打照面。

梁璎站在原地看着周淮林走近,以眼神问他怎的来了这里。

她来宫里,并不是跟周淮林一同过来的。

周淮林来了京城后的事情很多,不仅要找上司述职,还要同一些相熟之人走动。今日也是约了他正在京城任职的表兄饮酒。

已经走到了跟前的男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弯腰。

两人夫妻快五年了,这个预备动作梁璎自然是不陌生的,她腿上犯病的季节里,周淮林恐她太累,经常会抱她。

可这还在宫门口……

梁璎犹疑的这么一会儿,周淮林已经熟练地将她横抱起了。

略带坚硬的怀抱,却让梁璎觉着了无言的安心,她不再拒绝,只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结束得早,就来了。”

周淮林这才开始回答梁璎先前的问题,跟他文绉绉的名字不同,他的声音跟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要粗犷得多。

男人话很少,向来是言简意赅。

就比如这会儿,在回答了梁璎后,又低声问了句:“还好吗?”

梁璎在他怀里仰着头,正对着男人深邃的目光,他从不会带着其他人那些虚伪的笑与伪装,可是此刻,她在这人的眼里,看到了温度与担心。

不知道周淮林问的是腿还好吗?还是在宫里还好吗,但梁璎的鼻腔就是蓦然一酸,许是纷飞的雪花迷住了眼,她的眼前开始模糊,于是赶在了眼中的热意流淌下来前,将脑袋埋在了男人的怀里。

她确实不是曾经那个自己了。

不会再让自己深陷在无尽的痛苦、怨恨之中,她终于能平淡地面对这些事、那些人,面对过往的苦难。

平静地从宫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那坚强,在看到周淮林时,在他问“还好吗?”之时,又土崩瓦解。

她心中升起一种密密麻麻的疼痛,梁璎知道,那是委屈。只是,那委屈只是替曾经的自己委屈,梁璎捏紧了周淮林胸前的衣裳,耳边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