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全身一颤,像个竖起刺的刺猬,狼狈地爬起身,将那双手臂猛地甩开。

声音冰冷至极,像是寒潭里的水。

“谁?”

这种感觉,绝不是辛夷。

她警惕地看向手臂方向,可屋里没点灯,今晚又有云层遮住了月亮,她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此刻,她无比庆幸平日里会抱着剑睡觉。

她的手悄悄摸向了被子里头,猛地抽剑出鞘,一晃眼,就将剑准确无误刺向了黑影方向。

黑影很敏捷,翻身避开。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寂静无声的房屋里,一阵低低的轻笑声打破了宁静。

“为师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摸清了这国师府护院的路数。”

顾倾一惊,手中的剑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要做什么?”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力让它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若是此刻暴露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怕是又要试下什么药水了。

“不做什么,不过是来瞧瞧我的好徒儿,顺便……瞧瞧昨日你试的药。”

“不过可惜了,”男人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个小药瓶,“昨日为师未能亲眼瞧见,今日要辛苦徒儿你再次服下了。”

男人要顾倾试药从来要自己亲眼瞧着,然后将各个阶段反应尽数记下。

然后再进行改良,再试。

直到这药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了,此药才算药,才会从男子手里销往各处。

不得不说,他算是个认真负责的研究者。

顾倾闻言,罕见地拒绝了。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师父的试药要求,至于原因,自然与昨晚有关。

若是放在从前,试便试了。

师父一直是个偏执的炼药者,偏执到所有人在他眼里都长得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身子骨适不适合试药的区别。

所以,旁人认为羞耻的反应,在师父眼里,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

就像人瞧着老鼠春日求偶——

充其量也只是看个新鲜。

厌烦了直接打死都是有的。

“你谁啊?干啥呢?”

“徒儿真是愈发叛逆了。”

男子靠在床边,冷笑一声,然后猛地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卸下了顾倾的下巴。

若非昨日药力强劲,导致顾倾如今身子乏力。

男子是万万不会如此轻易成功的。

顾倾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抬起手来打算自己接上,却被男子阻止。

直到看见瓷瓶里的药水一股脑地倒进了顾倾的嘴里,男子这才满意地拍拍手,顺手将下巴安上。

今日这药的味道与昨日的并不相同,更为苦涩。

这种刺激性的苦味,让顾倾有种熟悉感,与她昨日毒发,血的苦味很像。

“为师稍加改良了一番,想必这回药效能更好些。”

说罢,直接屈腿蹲于床侧,从顾倾的床头拿来油灯,放在一旁,用火折子点燃照明。

而后,又从怀里掏出纸笔,将毛笔放在嘴里泡了泡,也没管嘴里的墨水味,直接蹲在地上开始了记录。

“你谁啊?干啥呢?”

就在男人正认真详细地刚记录下此药刚服下后的最初反应后,远远的房门处就传来一声好奇的声音。

男人一颗心猛地提起来,眼神一凛,手中的毛笔向门口飞去,带着凛冽的破空声。

顾倾察觉到男人的动作,滚下床,跌跌撞撞朝门口那人冲去。

辛夷一抬手,打落毛笔,一脸嫌弃,

“那墨水儿是不是甩我身上了?”

【何止啊姐姐,据我所知,里头还有他的口水来着。】

小萝莉皱着眉头,一言难尽。

真是个不讲究的。

辛夷是在熟睡中被小萝莉叫醒的,说家里进贼了。

辛夷静下心来听着周遭的动静,果不其然察觉到了男人的存在。

还是在顾倾的房中!

这可还行?!

于是辛夷立马不困了,直接跳下床,披了个袍子就悄咪咪挪到了顾倾房门口。

她也不知原主武艺究竟有多强,只是这下意识地挥落毛笔的动作,实在娴熟,力道也强劲。

辛夷倒是下意识动作了,却直接震惊了在场的另外两人。

且不说此男子是带着杀意进攻的,单说男子只凭浑身武艺,就已在江湖之上赫赫有名。

他的招式,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落在地的?

顾倾这边也极为错愕,白天她只当辛夷有武功在身,但也仅此而已。

却不想,自家小姐的武力,比她认为的,还要高强上许多。

饶是师父,都无法比拟。

辛夷嫌弃地拍了拍衣袖,妄想把沾着口水的墨水从身上扫下去。

埋汰……真是埋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