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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陈灯撩起裤子,露出膝盖上的伤口,幸好伤得不厉害。

医生包扎好,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陈灯摇摇头,将围观的少女一把拉过来,掀起衣摆,后腰上赫然一块青紫。

“给她处理一下吧。”

办好手续的许定棠回来,正撞见少女趴在床铺上,明亮的灯下,能窥见侧边一截纤细的腰肢,玉一样的颜色,洁白细腻。

他不感兴趣,错开视线,百无聊赖地盯着白墙上的划痕。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许定棠接了个电话,走了。

陈灯还问,不会又是打架吧。

“你也别太堕落,三天两头打不完的架。”

许定棠拍了一下她的头,轻嗤一句,你可管不着我。

能管他的人,不在了。

“你呢?怎么也打架了,学我啊。”

陈灯翻了个白眼,说:“她说我勾搭她男朋友,明明是那男的自己凑上来的,老娘都不稀得多看一眼。”

许定棠笑道:“你没跟她报我的名字啊?”

“报你的名字干什么,连你一起打啊。”

两人扯了会儿闲天,不经意地同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寒暄客套不适用于他们,能说的说完,到最后就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

“走了,早点回家,别让外婆担心。”

“谢谢,你不如把这句话送给你自己。”

等人走后,陈灯从口袋抽了根烟,一看对方就知道不会抽,也没给,将烟盒放回口袋。

“你叫什么名字?”

乌喃看着陈灯熟稔的点烟动作,喉间微微发涩,迟疑半晌,才回答:“乌喃。”

陈灯手一颤,打火机和烟都掉在了地上。

乌喃捡起打火机,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上面她亲手刻的名字,眼里有很柔和的无奈。

她送陈灯打火机,可不是为了让她抽烟的。

有段时间陈灯对打火机很感兴趣,在保证了绝对不会用来抽烟的情况下,乌喃就挑了一个好看的打火机,亲手刻了“阿灯”两个字送给她。

没想到,还是用来抽烟了。

秋风乍起,陈灯怔怔瞧着眼前女生陌生的眉眼,低声默念,又问她的名字分别是哪两个字。

既希望是那两个字,又希望不是。

乌喃要陈灯把手递给自己,然后一笔一划在她手心写下。

陈灯收回手,仔细将她看了又看,只是无论从哪一处看,都不像。

不像。

还好不像。

没人能像她。

“怎么了?”

“没事,打火机还我。”

乌喃伸出手,有些迟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如果重来一回,还是想见阿灯,还是想和阿灯做朋友,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做无意义但快乐的事情。

医院的门口,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没人在意这两个女孩是什么关系,谈论着什么。

陈灯背对着乌喃,步伐一顿,忽然想到,她就是在这家医院送走的乌喃。

乌喃从小就没人疼,长了张漂亮的脸,但也不矫情,很能忍。她在家里总是不能活泼,拘束着手脚,怕犯错,惹来厌烦。可与他们在一起,又会显示出鲜活灵泛的一面,很爱笑。

但乌喃是个别扭鬼,什么都不说,又都希望人家能明白。

那时候在同一个小学,陈灯那段时间迷上了拳皇,放学也不跟大家一起回家,就跟着别的小伙伴去游戏厅打游戏。

乌喃跟着她,直到天黑,她打完了,再一起回去。

陈灯说,你下次别等我了,先跟许定棠他们回去吧。

她摇头,一天天,沉默跟着,像个小尾巴。

陈灯后来被跟烦了,冲乌喃发火,说,让你先回去,为什么非要粘着我,讨厌死了。

一句“讨厌死了”,乌喃掉了眼泪。

她说,阿灯,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憋了那么久,终于憋出心里话了。

别扭鬼,真是个别扭鬼。

别扭鬼很漂亮。

乌喃是陈灯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那么漂亮的女孩,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泡得皱巴巴,雪白的脸庞成了青色,没有丝毫生气与温度,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会说话,也不会笑。

而死后,还要在胸口破开一个大口子,剖出心脏,给那个人。

很疼吧。

陈灯仰起头,憋回眼泪,收紧语气,说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好朋友了。”

这辈子,陈灯只有乌喃一个好朋友。

是新朋友吗。

乌喃想问,是不是自己走后,阿灯遇到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