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刚才说,小姑姑背完女诫之前,不许再出府了。小姑姑忘了?”在孙文昺看来,舞阳公主十几年都没能学会的女诫,如今要她背完才能出府,可不就是变相的禁足吗。

“你说这个呀,这算什么禁足?我把女诫背完,不就能出府了吗。”舞阳公主不以为意地收回了视线。

“小姑姑如此自信?”孙文昺揶揄道,“可别过年都出不了门,到时候,我可是不帮你求情的。”

“才不会呢!你才过年都出不了门!”

临川王孙文昺身为太子的嫡次子,在他的胞兄早夭后,已然成了皇帝的嫡皇孙。他自幼就学业繁忙,如今年岁渐长,又开始跟着父祖接触政务了,更是日无暇晷。年关之际,万国来朝,朝中多事,他还真没时间出宫。

“说起来,我上一次出宫,还是小姑姑成婚那日。”

舞阳公主小时候就同情孙文昺课业繁重,听出孙文昺的感慨后,她安慰道:“父皇过年都要歇两天呢,你肯定能出宫的。大不了来我府上呀,来给我拜年嘛。”

“是呢,小姑姑成了一府主母了,第一次独自操持年节,侄儿定是要亲自登门,给小姑姑和小姑父拜年。就怕小姑姑一直禁足在家,侄儿想进门拜年都进不去。所以,小姑姑你这回可得把女诫记牢了,时时遵守,免得再受罚。”孙文昺不想和舞阳公主谈及政务,很快把话题拉了回来。

舞阳公主急着给高睦的验伤,要不是宫里人多眼杂,一走出乾清宫,她就会查看高睦的膝盖。听到孙文昺的车轱辘话,她索性不再搭理,只管迈步出宫。

孙文昺看着舞阳公主毫无淑女气度的走路姿势,更觉得操心了。

在孙文昺看来,皇帝禁足舞阳公主,又命舞阳公主非召不得入宫,明显是危险的信号。如果舞阳公主不能引以为戒,下一次的敲打,只怕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舞阳公主与孙文昺一起长大,是孙文昺心中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在他的胞姐寿张郡主阿柔薨逝后,他更将同胞之情寄托在了舞阳公主身上。以皇爷爷的刚健作风,小姑姑要是一直违逆圣意,天长地久,哪怕小姑姑是皇爷爷最宠爱的女儿,也是会失宠的……孙文昺真的不想看到这一天。

在舞阳公主登车之前,孙文昺趁着近处无人,再次叮嘱道:“安守女教,是妇人立身的根本。小姑姑,这回你一定得听我的,万万不能再违背女诫行事了。就算你自己不怕名声不好听,也为小姑父想想,为贤妃娘娘想想。”

孙文昺的郑重,让舞阳公主想起了母妃上回严肃的告诫。她眉眼微沉,却没有再出言打断,而是耐心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得到正面回应后,孙文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就知道,小姑姑看似顽劣,却不是不分轻重人,也不枉他不厌其烦地啰嗦了这么久。

“公主——”

“高睦——”

孙文昺心满意足地将舞阳公主夫妇送上了马车。高睦当着孙文昺的面不好说话,车门合拢后,她立马张嘴,打算关心舞阳公主,没想到舞阳公主也同时看向了她。

两人相顾讶然,还是高睦先反应了过来,询问道:“公主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膝盖痛不痛?”舞阳公主也不和高睦客套,她不仅率先抛出了嘴边的语句,还伸手触向了高睦的膝盖。

高睦与舞阳公主交心以来,与舞阳公主日渐亲密,为了迁就舞阳公主的偏好,就连睡觉都是一个被窝。她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舞阳公主的亲密举止,在车厢这种私密的场合里,完全生不起回避的心思。

舞阳公主的掌心覆盖高睦的膝头时,高睦不仅没有缩腿躲避,反而眉眼一软。面前这个姑娘,明明比她年幼,也不是擅长嘘寒问暖的玲珑心肠,她却在她身上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拥有家人的滋味。

说一句不孝的话,有舞阳公主这个“妹妹”相伴,高睦甚至觉得,面对彻底断绝的母女之情,也并不十分痛苦。

“不痛。” 高睦真心诚意。

“让我看看。”舞阳公主扒拉着高睦的衣摆,试图亲眼瞧瞧高睦的膝盖。

“公主,真的没事。”高睦哭笑不得地抓住了舞阳公主的双手。就算是亲姐妹,也没有扒人裤子的道理吧?

“让我看看嘛。父皇让你跪了那么久,地砖又那么硬,看看是不是青了。”舞阳公主还是想捋开高睦的裤腿。

“冬衣厚重,我跪得也不算久,真的不痛。”高睦膝盖上有旧伤,不想让舞阳公主看见。此外,要是把衣裳弄乱了,下车时该惹人误会了。为了证明自己,她握着舞阳公主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你看,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舞阳公主见高睦拍击膝盖也面不改色,这才彻底安心,嘴上却反驳道,“见到父皇后,父皇一直没让你平身,少说都跪了半个时辰了,哪里不算久?”她想起高睦帮忙领罪的情形,又交代道:“高睦,你以后别替我认罚了。父皇心疼我,无论何事,都不会重罚我的。下回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千万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