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闹哄哄的,听风馆里,佳音被一群女人围住,她们伺候佳音换衣裳,盘头上妆,手上不闲,嘴里也不停,唧唧咋咋说笑嬉闹,只有佳音一个人神色委顿,任人摆布来摆布去,象个没有意识的玩偶一般一声不吭。

待香草进来派发红包,佳音才拉住她问:“外面怎么那么吵,都是谁来了?”

因佳音对自己的婚事操办过程一直不闻不问,皆由张婆和香草商量的打理,张书林那边隆重其事,她们这边也不敢太怠慢了,两个人就做主就将佳音熟识的人都请来了,亦是见佳音近段时间神色郁郁,要为她冲喜的意思。

这厢听佳音问询,香草便细细地说起筹备婚礼的详情,才说一半,就被佳音不耐烦地打断,蹙眉道:“罢了,秀秀呢,怎么好一阵不见她?”

香草在人群中张望一会,亦是诧异:“早上起来还见着秀秀姑娘呢,或许这会在外面招呼客人罢,小姐,您只管好好做你的新娘子,旁的事不用管,自有张妈妈和几个媒婆打点招呼,她们有经验,断不会出什么闪失。”

佳音便不好再说什么,依旧端坐着,被一群女人摆弄。

她的衣裳首饰都是张书林事先派人送来的,内穿白绢单衣,再套一层纱裙,然后是大红锦缎绣牡丹的裙子,上罩广袖外衣,最后是缀满珍珠的霞帔,配上玉佩宫络。礼服上身,才梳发髻,簪金翠花钿,所谓钿钗礼衣,层层叠叠,华丽而又庄重,别有一种美态。再由宫里的嬷嬷替她化好妆,整个人就显得喜气洋洋,脸原本苍白的脸色亦映衬的红润许多,众人交口称赞:“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张公子好有福气啊。”便纷纷笑着讨喜。

佳音万事不管,自有燕儿柳儿拿出红包发散,于是更多的溢美之词灌满佳音的耳朵,她却是恍惚,铜镜里的人真是她吗?她要嫁人了,终于要嫁人了……怎么心里空荡荡的,全无喜悦之感?

她象一个局外人,意识游离身体之外,用冷漠地的目光审视这场世俗的喜剧。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将她扶坐到床边,说些恭喜的话,忽而鞭炮声大作,原本守在听风阁的女人们都跳起来,笑道:“来啦,来啦。”一面关上门窗。

柳儿和燕儿两个慌慌张张把她的鞋揣在怀里,又替她蒙上盖头。眼底,各种各样花红柳绿的鞋走来走去,鞭炮声一直响到门口,终于寂静下来,很快,大伙又哄笑,有人在外面喊:“新郎来接新娘子啦,快开门!”

佳音的心突然就揪起来,她下意识地床里缩去。

女人笑道:“来接新娘子要有个说法,先唱词罢。”

男方司仪大声念催妆词:“ 佳音小姐贵,出嫁到张家,百花来调粉,金簪头上戴,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状成未,东方欲晓霞。”

屋里的女人又道:“新郎倌呢?”

张书林的声音响起:“是。”那声音里带着笑意,温暖如阳光,佳音突然就安宁,攥住裙角的手渐渐松开。只听张书林缓缓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为连理枝,今生无别离。”

男方司仪趁机喊道:“请新娘出阁!”

里面的女人打开门,无数彩丝和红包凌空飞洒进来,大伙哄笑着抢红包,谁都顾不得佳音了。

张书林被男方众人簇拥进门,走到佳音跟前,含笑道:“阿音。”

他的手伸出来,被大红绣金的袍袖映衬,五指欣长,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如他的人一般沉稳。

佳音将手放进掌心,瞬间就被他攥紧,才发觉他的掌心微微汗湿,温度灼烫。佳音顺从他的指引,站起身,突然天旋地转,原来竟是被张书林拦腰抱了起来,众人哄笑:“张公子,小心些,莫吓着新娘子。”

张书林亦是笑:“多谢诸位,请去喝离娘酒罢,一会在下过来相陪。”

一众人拱月般地簇拥他们往湖边走,佳音自早上起床就不曾出门,一现又蒙着盖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张书林衣袍上沾了几滴雨珠,微有潮气,佳音依在他怀里小声问:“下雨了么?”

张书林温声道:“不妨事,雨已经停了,你再忍耐一会,我们很快就回家。”

“回家……”咀嚼这两个字,佳音由不住怔楞。

有为新娘专设的喜棚,青石地面铺着地毯,又设着宽大的软几,张书林小心翼翼地将佳音放在软几上,手掌留恋地握着她的手,半晌才道:“你先坐一会,我去招呼客人。”

“嗯。”

张书林仔细叮咛柳儿燕儿几句,方才离开。

喜棚就设在十几张宴席的尽头,佳音可以听见很多人在恭喜张书林,也有人过来和她道喜。佳音一径地说“谢谢”,柳儿倒茶给她喝,一面道:“小姐,一会您要和张妈妈赵大夫道别,不过千万不能哭,仔细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张婆和赵大夫代表女方的家长,佳音是知道的,点点头:“我省的。”

宴席开始,因是离娘酒,欢乐中带着离别的伤感,赴宴的人都知道规矩,纷纷向张婆赵大夫敬酒,新郎新娘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