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尽,他整个人便被掐着喉咙狠狠掼到身后的松柏上,嘴角无力地涌出一股乌色的血来。

张鄜将剑锋停在他的喉间,声色漠然:

“我不杀你。”

“让你们教主失望了,虽不知他专程教你来送死有何用意,但圣上不在此处,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胡言乱语而改变想法,你们的计划看上去似乎要以失败告终了。”

谁知那守陵人听罢脸上竟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是吗?”

“你说,那小殿下见心上人迟迟不肯与自己亲近,会不会心生一些芥蒂?会不会无端冒出一些有趣的猜想?”

“你说……若是他知晓你深埋在这片陵寝之下的秘密,知晓当年你待蔺茹之心,就如同如今的他待你一般,会不会从此对你心灰意冷,再不愿留在你身边了?”

张鄜脸色忽地一变,却见那守陵人嘴角挂着笑,霍然将自己的胸口往斩白蛇剑的剑口上撞去,温热的鲜血登时涌溅而出!

也就在这时,陵寝之下的万丈深处忽然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亟待着从底下破土而出一般——

他的眼瞳渐黯,声音也越来越轻:

“……你又怎能确认,我们这次计划的目标就是皇帝呢?”

雪泥(十三)

张鄜蓦地抽剑,反手掐着那人咽喉“嘭”地一声掼在石碑上,激起一阵掣目动荡的齑尘——

他强行抑下怒气,声色低哑:“……在令教主眼中,想必你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何苦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守陵人狼狈地呛出一口血沫来,但嘴角却犹带着一分神志不清的笑,喃喃道:“教主乃无上金刚萨埵,鬼子母神在上,我死之后,鬼子母神……必会庇佑吾修成三身,功德圆满、不入轮回……”

“他们要苏醒了……丞相,别露出这副表情,你应当好好感谢我,你很快便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故人了,欢喜不欢喜?——”

他话音刚落,便闻柱碑之下传来一阵惊呼:

“——殿下!!”

张鄜猛回头,却见茫茫雪地之中,不知何时竟倏地破开一道天堑般黝深的裂缝,似长了双眼睛般不偏不倚地一路横亘而去,将地面上的车马吞噬进血盆大口中!

“轰隆隆——”

钟淳被受惊的骅骝马掀翻在地,眼见着便要掉进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中,生死关头下冷不防地被寒容与一把抄在怀里,听见那人骂骂咧咧道:

“他娘的!这姓张的究竟和那般若教主什么仇什么怨!怎地连这种丧尽天良的‘三尸阵’都重见天日了!”

“什么?!‘三尸阵’又是什么??——”

他几乎被寒容与勒着脖子逃命,脸都憋红了:“……放、放我下来!喘不过气了……”

“长话短说,就是个需要活人献祭的阴毒术阵,且这个献祭者还非是常人能胜任的,一般打仗打得你死我活之时才会放这种大招,我也许多年未见过了——”

寒容与手臂略微松了些,蹲下身在草丛间摸索着什么,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看来只能先去下面避一避了。”

“……下面?!你是说地、地宫?!”

钟淳被振聋发聩的塌陷声震得耳膜充血,只闻一声轻巧的“咔嚓”声,仿佛什么机关被旋动一般,整个人霎时往下陷了几寸,还未来得及张嘴,便直接被寒容与塞进那只容一人通行的井口密道中。

寒容与回头望了一眼还在迅速扩张的裂缝,低声暗骂了一句,转身也跳进了那暗藏玄机的草丛之中。

“嘭!!——”

那机关上的玄鸟木雕的眼珠转了个圈,那扇通往地宫的密道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重重地阖上了青铜暗门。

大地震颤不休了良久,才渐渐恢复了伊始的平静。

守陵人的双眼黯然无光,尸体滑至雪上,轻得像一片纸,方才中了死生蛊的禁卫们仿佛群龙无首般,在雪地里迟缓地走了几步,被温允挥扇射出的金针一一放倒后便不再动弹了。

“丞相……”

温允“唰”地收回手中泥金折扇,看见满身血污的张鄜,面色有几分忧虑:“殿下他……”

“寒容与在他身边。”

张鄜俯下身,以剑尖在手背上割出一滴血,只见那青白紫胀的尸身倏地疯狂扭动起来,却被他的手掌狠狠抵住额心,不多时,竟有只拇指大小的蛊虫从那眉间破开血肉弹窜而出!

温允瞳孔骤然一缩,却见张鄜目光如电地掐紧那不断挣扎的小虫,直到那东西彻底咽了气:

“这是死生蛊的幼虫,才出世不足一月,而且准备得很仓促,看来此番刺杀应当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温允道:“成虫与幼虫有何区别?”

张鄜眉宇渐沉:“成虫的存活期会比幼虫强,所以威力也更加不容小觑,但同时对操纵母蛊之人的要求会更高……”

他话音一顿,忽然问道:“三殿下此刻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