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么?

可修给谁看呢?

果然,路睢安在这个问题上摇了头:“没有,佣人都还在,三餐也是定时定点有人送。”

但在那两年里,路睢安曾一次次看着那些饭菜直到凉掉也没人动,“霍总只是不吃而已。”

“……这算是他迟来的叛逆期?”把自己叛逆到胃病的程度?

“他说吃不下。”路睢安完全一副汇报的平淡语气。

“这样啊。”

裴纪也心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有些出神,因为想到过去的自己,他在思绪的黑色迷宫中挣扎的时候,原来霍骁也不太好过。

这样一想,他又有些原谅了自己的悲痛和软弱,心气好像变得平顺了些。

裴纪也是很漂亮的,即使视线涣散着。

置身事外的模样,不了解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模样,漂亮得很。

也不知道这幅画面中的哪个细节引起了路睢安的动容——平时他完全不是多嘴八卦的人——今天却突然多嘴了一句,“霍总经常失眠,前些年,他怕影响工作,不愿意吃安眠药,于是为了睡着,喝过很多酒。”

“原本前阵子开始吃安眠药,已经差不多把酒戒了,但这回进医院前,又开始喝。”

那天霍骁是胃痛着回的家。

分明已经胃痛,他却回家开了瓶酒,一个人一桶冰,一整个晚上,慢吞吞地喝完了五瓶。

佣人早上起床做早饭,才发现躺在沙发上的霍骁,昨日的衣衫未褪,却已是满身冷汗。

害怕不妥,佣人连忙联系了路睢安,将他送去了医院。

随后检查、住院、手术。

医生说他差点酒精中毒,还好身体底子好,但以后也不能再这样喝。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何苦呢?”裴纪也无动于衷地听完。

路睢安看了他一眼:“那天霍总在公司加班到深夜,随后独自下的班,走之前曾跟我说,他要去接您。所以我想,这件事的导火索应该是……您和他吵了架?”

“你这是怪我?”

“裴总,虽说我和霍总这些年工作上磨合得不错,但我也只是一个打工人。”路睢安重申自己的立场,“没有哪个打工人会同情自己的前老板的。”

“我只是觉得……”他低头,给裴纪也手机上发了条信息,“如果您想去看望他的话,这是地址。”

再多的,他也不觉得自己管得到。

路睢安喜欢工作,因为工作只需要推进,看得到成果,关于别人的私事,别人的人生,可不知道推一把的后果是好是坏。

他不想过多参与。

只是偶尔,会觉得这两个人,口是心非到有些幽默。

裴纪也没当面看手机。

直到把路睢安送走,他才慢吞吞地将手机拿出来,心里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那天听见的只言片语,说的竟然是霍骁。

一个有钱的,高高在上的,商业帝国的领袖。

非要把自己折腾进医院的故事。

“你这样,有意思吗?”

裴纪也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去见了他。

“没有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我倒还不至于刻意把自己弄进医院,就为了让你来看我一眼。”

霍骁靠在床头。

七楼一整层是病房,比其他楼层更安静。今夜有雨,窗外一直有雨声。

裴纪也拢了拢自己的外套。不知道是不是看护病人的要求,他总觉得病房里的空调不算太暖和。

其实他从小就不喜欢病房,因为很长的时间里,母亲都住在这样的房间,他去看望,可得到的只有她把他当成裴泽时的眼泪,或是认出他是裴纪也时的尖叫。

这个时候,裴纪也总会——

他四下看了看,走到小沙发前坐下。这是个让他感到短暂安全的位置,因为有靠背。

“我想你也不至于。”裴纪也终于开了口,“可我问的不是这个。霍骁,为了求之不得的感情要死要活的,就如当初的我一样,这样的行为本身,我觉得,很没有意思。”

他是认真的。

他问了路睢安不少问题,也听说了很多事。他不在这些年,霍骁失眠、酗酒,精神出现问题。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迅速消瘦,不得不去见了精神科医生。

他有了胃病,整夜整夜生疼,却还要强撑着站起来,去和飞云科技斗智斗勇。

裴纪也隐约有种报复的爽快,可更多的,是一种没来由的难过,和大把大把空泛的茫然。

他们都把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拴在对方身上了,值得吗?

霍骁低头沉默半晌:“你说的不对,我没有要死要活。”

他只是想醉一点,大脑变得不清醒时,痛苦也不会显得那么厚重。

裴纪也不和他在一起,他勉强接受,可要他想象裴纪也在另一个人身边微笑、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