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宇跪着,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侍郎拜倒在地

“皇上,不若趁此机会,一举破了卢家,届时林陈两族为争利益,定然无法阻挠修坝大事。”

“不可!”

一边的左史打断,“皇上,此事无异于养虎为患,卢家如今正是牵制林陈势力的关键,若是卢家倒台,林陈势力水涨船高,届时又该如何,符侍郎未免太过贪功冒进,顾此失彼了。”

“圣上,顾左史所言在理,符侍郎此举确有不妥。”工部尚书李廷书附和了一句。

“方卿以为呢?”齐璟皱着眉,起身将仍跪伏在地上的符宇扶了起来,

方勉本在犹豫,一见此举,当即避开顾陇递过来的眼神,抬手作揖道,“皇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真除了卢家,自是由朝廷接管一切。”

他此言一出,其余三人却都是心中一惊,悄悄的去看圣上脸色。

这可就不是民生水利,而是世家根本了。前者只是眼下之要紧,后者却是百年要害,若要动摇,那是要动到朝廷根本的。

齐璟手中原转个不停的南疆石停了下来,眉头总算微微舒展,略微赞许的看了眼方勉,

“世家累世经营,垄断权商,地方百姓始知氏族大姓,方知地方官员,外派刺史皆要先拜访地方大姓才可走马上任,朕属实不知何时官要惧民,民可掣官此等荒谬之事倒成约定俗成了。”

他这话一出,南书房内静若无声。

万岁爷金口玉言的话风,无异于是要掀起惊涛该浪。

可世家盘踞多年,林林总总,纵然近几年受科举制影响颇多,想要根除,绝非易事。

若是仓促动手,绝对只会遭受反噬。

此时也更非良机。

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生怕这个伸头一刀便落在了自己头上。

然而齐璟似乎也并无此意,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此前修坝一事上来。

“此次修坝改道一事,便由方卿主事,蔡康处事无能,罢免一切职务,就地收押,将功折罪。”

“方勉,朕派三千兵与你,任你差遣,水患已让数百平民流离失所,淹没千顷良田,事关民生大计,若有闲杂人等扰乱进度,企图谋反生事,一律斩杀。”

赵麓在此时从案上打开了一个匣子,当着众人的面取出明黄色的圣旨递到齐璟手中。

“另,浙东流寇不少,方卿多加小心。”

齐璟亲手将写好的玉旨放到方勉手里,语气颇深。

他这意思,是直接用谋反这一大帽一力弹压,暴力解决不留情面了。

方勉跪地接旨,额头冒着冷汗,只觉手中似有千万斤重,他将脑袋贴紧冰凉的地面,倒溢的鲜血叫他脑袋又凉又热。

“微臣,定不辱使命。”

那旨意是早已拟好的!

顾陇和李廷书心惊胆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当务之急已经拟定,时辰也早已过了午时,齐璟总算松口,

“诸位爱卿也累了,便回去吧,符卿留下。”

符宇抿着唇,与其他三人施礼告别。

等南书房的门再度合上,符宇才严肃开口,

“圣上,此番看来,顾李二位大人,似乎仍是守旧派。”

“若本是世宦清流,又怎会真忍心舍得祖宗基业?”

符宇闻言不安的悄悄看了眼圣上,故作不解的试探,“虽是如此,不也早已没落,李大人与我一样,更是寒门出身,从他入仕以来,李氏一支才渐渐好转,这还全是仰仗圣上恩德。”

单独面圣的压力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符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字与,古来自有打天下与守天下的难易高低之分,可向来二者是没有界限的,李氏得了一席之地,尝到了氏族便利,又怎么甘心这世荫再度落寞呢?”

齐璟慢悠悠走回阶上书案前,手指在在笔架之上轻点了点,侧对着阶下之人,神情难辨。

光影交错间,符宇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脑子一团乱麻。

他立即跪了下来,重重叩首在地,“圣上,微臣不知他人,只知道自身绝无此心,微臣一切皆是陛下所给,微臣一族亦不过是陛下之仆,如今微臣能为陛下驱使,已是几辈子的福分,绝无妄想。”

齐璟对此低笑一声,“符卿何必紧张,朕自然知晓你的忠心。”

旋即,他的语气略微沉了沉,低的几乎不可闻见,“世家,从一开始便除不尽,朕怎会不知呢。”

只是,他如今是皇帝,他如何能叫别人几次三番的挑战他毋庸置疑的权威。

他如今,便要把不识相的一个个拔出来,若是杂草总是春风吹又生,他便砍个七零八落,叫草种不敢再落地,让草苗不敢多冒头。

符宇不敢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道,“圣上圣心所向,微臣万死不辞。”

他这话顺心,齐璟略笑了笑,语气也缓和了些,他微微眯着眼,漆黑的瞳孔仿佛映着融融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