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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薛家村东侧的山坳里,搭着个窝棚。

窝棚外站着几个护卫。

其中一个护卫,生了一脸横肉,面容看起来格外凶狠,他走到窝棚外,将手中的一块干饼丢了进去,狠狠地砸中了里面的人。

那块干饼,早就冻了一层霜,与石头一样硬,撞到那人之后就弹起来,掉落在那人身前不远处。

片刻后,那人伸出干瘦的手,努力地向那干饼够去。

护卫吐了一口痰:“还没死?换成是老子,早就不活了,呸,没死还得牵累我们在这守着,被派了这活计,真她娘的晦气。”

救下

大冷的天,任谁被派这样的活计都会有怨气。

这可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在护卫的骂声中,张尧将干饼拿了起来,向自己嘴边挪去,站在门口的护卫却越看越生气,终于忍不住走入窝棚中,一脚踹向张尧,张尧瘦小的身子被轻易地踢飞,撞入了饿窝棚深处,他手里的干饼也落在地上。

“老四,”另一个护卫将魏老四抓住,免得魏老四再向张尧下手,“别弄死了,管事说了,上面吩咐的,还有用处。”

魏老四又向张尧吐了一口,然后一脚踏在干饼上:“他娘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当年要不是他,老子早就回京中府邸了。主子养他,不过就是养条狗,他还摆起谱来了,居然在主子上面告我黑状。”

“老子早就给他记着这笔账,早晚有一日叫他偿还。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王爷眼中又算得了什么?敢与我们这些家将相比?”

董老三拉着魏老四走出去,好言相劝:“早晚死在你手上就是,等用他立了大功,王爷那边自有你的好处,现在弄死了,岂不可惜?咱们兄弟在这里的苦可就白受了。”

魏老四这才点头:“我知晓,心里也有数,那人骨头贱,死不了。”

声音渐渐远去,角落里的张尧动了动手指,脸上尽显出痛苦之色,半晌他终于又慢慢地向前爬去,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沾满泥土的干饼。

张尧将干饼送入嘴中,努力咀嚼了半晌,忽然感觉到了悲戚,他张开了嘴,露出里面漆黑的食物,然后他一边呕吐,一边哭起来。

那魏老四说的没错,他就是一条狗。

其实他连狗都不如。

这些年卑躬屈膝地活着,只为了给亲人报仇,有时候他会想,活下来的人就好吗?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亲人的死状。

被人打死的父亲,还有那些被拖拽着扔进湖中的女眷,他的两个被利器砍死的孩儿,还有为了护着他离开,放火烧了自己的妻室。

他们都盼着他能活下去,为张家留住最后的希望。

他是活了

,但他也不是他了。

再也不是那个闲暇时燃香一炉,品茗读书的儒生,也不是被长辈交口称赞,才貌双全的后辈,更非体贴温和的夫婿,慈祥又尽责的父亲。

那些日子离他太远,恍然隔世。

所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鬼魂,只能藏匿在暗处,做些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事。但他必须得这么做,为了能给族人伸冤,让张家的苦难大白于天下。

可他实在太苦了。

张尧无声地哭起来,他丢掉了一切,是非、纲常全都不再重要,心中只有复仇一条信念,尤其是帮着相王作恶的时候,他既痛苦又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他帮想让对付的是皇帝。

张氏一族会遭大难,都是因为皇帝,相王说的没错,他不能手刃皇帝,却能让这大齐的江山易主。

皇帝死了,他年幼的儿子承继皇位,如果顺利的话,这小皇帝很快就会追随他父王而去。

相王准备让冯氏和豫王府鹬蚌相争,最终相王府成为正统。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陷害的豫小王爷身世那般离奇,身上竟有他们张家的血脉,是张皇后留存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一开始他还不敢相信,以为这是萧氏谋权夺位用的手段,相王爷也安抚他,会帮忙查清真相。

后来听说掌纹相符,他才明白真相,原来从一开始,老豫王就在算计先皇,如果没有这一遭,张皇后母子或许就不会死。

今日坐在皇位上的可能就是他的亲外甥。

萧煜对付豫王太妃和冯家,有很大原因是为给张皇后报仇。那一刻,张尧心中忽然有了久违的希望。

有了亲外甥为张氏洗冤,自然也就不必依靠相王,可这一切,太过让他震惊,他一时半刻心情无法平复,也就忘记了,相王想要的一直都是皇位,怎么能让萧煜破坏他这些年的算计?

张尧想要带着人离开相王府,却还是为时已晚,向萧煜求救的信函被相王的人拦截,身边的亲信被杀,他也身陷囹圄。

原本跟着他的两兄弟,是

他从流民坑中捡回来的,两个人才十六岁,就死在了他面前。到头来无论如何抗争,他还是输了,以身饲狼最终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