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思乱想了一会,陈淮已经出来了,又开始盛水,一只手端着水盆,很考验臂力。

林暮同手同脚走过去,关心道:“一盆没够么?我帮你拿着吧,不然太重了。”

陈淮看他一眼,没吱声,等盛好水又进去了,林暮走到门口蹲下,看着从房檐落下来的雨水,脸上发烫。

昨天晚上想通的东西呢?

林暮,怎么昨天想通了,今天就全忘在脑后不作数了呢!?

你可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等陈淮再出来,林暮光顾着看雨水发呆,都没听见声音,陈淮都走到他背后了,一盆水从他头顶泼出去,林暮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洗完的!?”

“刚才。”

“哦。”林暮往旁边闪了闪,有点尴尬,那条他用过的毛巾,现在就挂在陈淮脖子上。

陈淮穿着一件白色跨栏背心,穿衣显瘦脱衣脱了有肉的具象大概就是陈淮这样了,林暮刻意躲开不看,过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一溜烟跑进屋。

救命,救命,林暮看着窗户口挂着的两个人的衣服,感觉天都要塌了。

能让他原地消失吗?

刚刚衣服裤子一股脑的脱下来,全堆在炕上了——包括内裤。

洁癖呢?洁癖呢?陈大少说好的洁癖呢!?

要说林暮也不是没被陈淮洗过内裤,但现在明显跟那时候不一样啊,林暮感觉自己的脸皮没地方放了。

不过这些羞耻的情绪很快就被角落那张照片转移掉,照片上的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笑的很好看,很有灵气,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她穿了很多年的白衬衫。

林暮回头看了一眼,陈淮在外面没进来,他有点心慌,不知道陈淮看到他偷拿这张照片会想什么,会不会怀疑他呢?

一边窗户开着,吹风的时候雨水打进来,陈淮的衣服挂在那边,林暮爬上炕,往旁边挪了挪。

要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林暮只是想把陈淮的衣服挪一下位置,陈淮的衣服也只是恰好被风吹起一个角,暗灰色刺绣,藏匿在衣服里侧的边缘。

看着那熟悉的,与母亲白衬衫上近乎一模一样的刺绣标志,林暮感觉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炸开了。

林晓依跟他说过,她有个很喜欢的人,姓陈。

陈,陈,陈,难道是……陈南平的陈?

下午在实验基地两个人翻找东西的时候,林暮问过陈淮关于他爸爸的一些事,陈淮知道的很少,但也回应了一些,其中有提到他爸爸做过大学教授,甚至会定期支教,为此与他母亲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这些东西都是陈淮从他堂哥嘴里听说的。

冥冥中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将他跟陈淮联系在一起。

此时此刻,暴雨雷鸣般的,大概不只有窗外。

这一晚对林暮来说是很漫长的一晚,他无从窥探过去所发生的事情,这种未知的紧张感让他如履薄冰,一直对陈淮保持沉默。

下午见到的事情已经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这似乎关联着自己的过去。

陈淮平时话就不多,今晚像是能感受到林暮的心事,格外安静,两个若有所思的人,躺在一个房间里,都不知道彼此心里装的是什么。

但想到人明天就要走了,林暮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他认为自己应该主动与陈淮说说话,毕竟明天陈淮离开后,就不知道下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陈淮。”林暮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精神,“明天我送你出去。”

陈淮嗯了一声。

林暮侧过身,枕着手背,面对着陈淮的方向问道:“感觉山里的生活怎么样?”

陈淮没有犹豫,甚至带点敷衍地说:“还行。”

“不会感觉生活不适应吗?”

“还好。”

“哦,”还行,还好,这种模棱两可的回复让林暮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个会主动聊天的人。

安静了一会,林暮又主动发起对话:“我可以再问你一些问题吗?”

陈淮顿了顿,没回复,话就这样落在地上,林暮难堪地蜷了蜷手指,怀疑自己在得寸进尺。

他规规矩矩躺好,双眼直直地向上看,放空自己,说:“好吧,那祝你做个好梦。”

对林暮来说人与人相处的界限并不难掌握,他很少与别人建立关系,但放在陈淮这就变得困难起来了,他像一只被拴着线的风筝,又像坐在摇摆不定的平衡木中间。

每进一步,名为理智的线就将他扯得很紧,可感性又像风,吹着他不断向前挣扎。

“你问就是了。”陈淮突然说。

林暮有些意外,他刚刚想问什么来着?想了一会,他问:“你觉得那个地方是怎么凭空出现在山里的?”

林暮说,“我们这里毕竟连路都没有,但却可以在没有路的山中建设出这么大的一栋建筑,太不可思议了。”

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