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是害死明月长公主的真凶?

怎么可能?

裴循一口气没喘上来,沉着脸急吼吼奔赴坤宁宫。

雪花似雾,在半空乱舞,一丝丝如纤毛一般迎面扑来,裴循顾不上拂去遮挡视线的雪丝,脚步疾快,也从未有过这般快地赶到了坤宁宫。

自?上回裴循在司礼监安插人手失败后,刘希文着重整顿了司礼监,奉天殿的消息还没传来后宫,皇后午睡刚醒,倚在暖阁的坐塌上喝着参汤,对前宫诸事一无所知。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着不像是皇帝,那便隻可能是裴循。

皇后极是敏锐,察觉定是出了大事,神情不由凝肃,果不其然,下一瞬一道颀长身影掀帘踏入,他眉眼均被霜雪所覆,与过往的镇定从容迥然不同?。

“循儿,出什么事了?”皇后急问。

裴循喘了两?口气,扫了一眼伺候在皇后身侧的女官们,冷声道,“都出去!”

宫人鱼贯而?退,暖阁内隻?剩母子二人。

裴循立在门口没动?,定定看了母亲少许,慢慢将貂皮大裘解下搁在一旁,这才缓和神色往皇后跟前来,他来到母亲身旁坐下,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细软消瘦的手掌,

“娘……”他先轻轻唤了一声。

皇后隻?觉儿子看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心底忽然一酸,喃喃望着他没吱声。

来的路上裴循已?将那桩事捋了捋,若真是母亲所为,不得不说?好手段,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母亲聪慧明智,却不知她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娘,儿子今日前来,是想问您一桩陈年旧事……”

“旧事”二字挑起了皇后敏锐的神经,她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你说?。”

裴循看着她的眼问道,“明月长公主之?死,是怎么回事?”

皇后闻言身躯倏忽一颤,手中的参汤险些握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她避开裴循锐利的视线,侧过脸深深闭上眼,嘴唇颤动?着没有说?话。

一看她这副神情,裴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双目深痛,“真的是您做的?”

皇后紧闭双目,两?行?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来,她抖抖嗖嗖极缓地点了下头。

裴循满脸震惊,“您当时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他没算错,那个时候皇后还不曾怀上他,又怎可能?料定自?己会生?儿子,替他除掉前太子最大的助力,明月长公主呢。

皇后慢慢深吸着气,抚了抚面颊的泪水,垂着眸漠声道,

“你既然要问,我便一五一十给你说?个明白。”

“你母亲也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从容镇静……所谓的国母也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磨炼出来的……”皇后说?这些时,语气冷静异常,甚至带着几分自?嘲。

她年轻时也曾是上京城最活泼俏丽的姑娘呀。

她眼神恍恍惚惚,看着裴循又似看着面前的虚空,

“先皇后诞下明月长公主没几年便过世了,小公主胎里弱,患有心疾,太医料定她活不了多?久,先皇后过世三年,皇帝本该立燕贵妃为后,可就在这时,江南大乱,豪强群起抵御朝廷税政,大兀见此情形又蠢蠢欲动?,皇帝不得已?,为了稳住江南局势,决定在江南世家中择贤立后……”

“那时江南威望最高的便是你外祖父,自?然而?然皇帝就把主意打到苏家头上,苏家有三名未嫁女,本也不该是我的……”

皇后说?到这里,眼泪簌簌扑下,她似是不想在儿子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极力捂住脸抑製住哭声,越哭越控制不住,最后所有哽咽均化为委屈,久久说?不出话来。

裴循见她如此,又怎忍心相逼,他早知母亲与父皇感情不合,却不知从一开始母亲就不乐意入宫,这对于天之?骄子的裴循来说?,无?异于一个打击,隻?是他到底已?不年轻,这点事还撼动?不了他,

“然后呢?”

皇后猛地咳了几声,渐渐缓过来,低声道,“我入宫后,燕贵妃看我十分不顺眼,你父皇为了弥补她,以我不熟悉宫务为由,将宫政大权暂由她接管,”皇后说?到这里嘲讽一声,“哼,他们还以为我不乐意呢,其实我求之?不得,劳心劳力的事就交给她好了……”

“我就这么在皇宫内熬了一年多?,等江南局势平稳,燕贵妃见我整日郁郁寡欢,彻底不把我放在眼里,三番两?次利用明月长公主算计我……”

“所以,我……”后面的话皇后说?不下去,隻?捂住眼,忍得牙关都在打颤。

裴循光想一想就能?明白母亲当时的处境,他眼底闪现几抹寒光,“您别说?了,我都明白了。”

随后定是她母亲当机立断,一箭三雕除去太子靠山,收拾了燕贵妃,趁机也将熙王踢除夺储的阵营,不得不说?,这样诡谲般的计谋,出自?一深宫妇人之?手,令裴循十分惊骇。

裴循实在难以想象平日柔弱不能?自?理的母后,竟有这等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