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羡安就在桌里发现了一沓被泼满墨水,痕迹未干的纸。上面都是他写的课业。抓起那团黢黑之物时,墨水顺着手掌流进袖子里,满手的脏污。

“这这是怎么回事”沉星悬看着少年手间骇人的墨汁,又见他如无事发生般镇定地盯着自己被报复的痕迹。

“我去清洗一下。”

周羡安只默默将那沓纸迭好,转身往门口走去。

流水只能冲去浮于表面的未干墨汁,内里他的双手都被染成深深的炭黑。

再回到堂屋门口之时,只听得女孩怯怯的声音:

“世子哥哥,你看我的手上都是墨水。”

周羡安眉心跳动,快步踏入学堂,看见沉星悬正向世子摊开双手展示自己漆黑的手心。

贺季昀不禁惊呼捉住她的手腕,抓起桌上一张宣纸揉成团给她擦拭。

“你你怎么搞的?”

“我不小心扶了一下小侯爷的桌子。”沉星悬面不改色道,仿若事实就是这般,“这个墨水闻着像世子哥哥的。”

“墨水墨水闻着哪有区别?”

贺季昀心虚地瞥向别处,掌心的手腕忽被人夺了去。

“走,我带你去洗洗。”周羡安握着女孩的小手,带她走出屋子。

身后传来世子气急败坏的呼号:“你算什么东西!”

沉星悬乖乖跟着少年走至室外一处水池,对着他泼下的凉水伸出手,眼睛却定定望着他忿忿道:“一定是世子干的。”

“没事的,”周羡安又杳起一瓢水,“不过是几张纸。”

“这怎么能没事呢?课业交不上先生会责罚的。”

“我再写一份便是。”

“不行,一定要让世子给个交代。”

周羡安忽抓住她的手细细帮她揉搓一番,手心又掉下一层黑渍,沉星悬却觉自己的双手正被放在火上炙烤,脸颊也迅即涨红。

“你往后可千万别为了别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少年仔细盯着她的手心,看着黑色渐渐变浅。

“可是他们欺负你。你昨日不还很厉害吗?”沉星悬眨巴了一下清瞳。

“昨日他欺负的是你。”

少年嗓音清亮,话音不高,却直直沁入人心里。

“你可取字没有?”女孩又抬高了脸凝视他。

“还未。”

周羡安从领口取出一方帕子,给两人都擦干手。

“你心胸这么宽广,你就叫周怀好了。”

话里不无阴阳怪气,可出自她口却显无比真挚。

周羡安鲜少地嗤笑出声。

“哪有人只取一个字的?”

沉星悬撇撇嘴,没搭理人往回走去。

少年对着她的背影,笑容荡起,无奈地跨了几步跟上她。

“好,我叫周怀。”

世子对他的捉弄并未停止。那日害自己大丢脸面,周羡安就是罪魁祸首。

从不缺席的嘲弄,这次藏起课本,下次丢掉课作。

而周羡安和贺季旸的关系却越来越近,太孙总会在先生面前帮他说话。

加之周羡安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也叫人无趣,世子一帮人也就渐渐失了兴致。

春秋如逝,学堂里的孩童又长大一岁。

关于沉家小姐要做太孙妃的传言也愈演愈烈。

每每贺季旸跟她说一句话,周围便会响起窃窃私语。还未开窍的少女又羞又恼,她在一次午休时单独唤了他出去。

“太孙殿下,我当真要嫁给你吗?”

对上她天真又好奇的眼神,贺季旸不禁失笑。

“妹妹怎么这么问?”

沉星悬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家总拿我打趣。”

“那”他轻轻牵起一只玉手,“妹妹不愿嫁与我吗?”

沉星悬盯着两只交迭的手,瞪大了眼睛。

“啊我不是不是”

“还是妹妹有心上人了?”

“没有没有!”女孩飞速摇头,脸蛋潮红。

两人的注意忽被花园小道另一侧的声响吸引了去。

“哟,小杂种又来东宫偷东西?”

“我没有!”

其中一个是世子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寻着声音往那边跑去,看见世子正脚踩在一个男孩胸口,男孩倒在地上艰难的支肘撑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