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微微一愣,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明环层层衣物下,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黏连着泪光的双目霎时失神,怔怔松开对方,低头往她的下腹看去。

只见嵌着云贝的子母扣被身形顶得稍稍不合缝,衣裙盖住的弧度还小,又见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沿着不甚明显的形状打圈轻抚。

“本不想让小姐挂念,一了百了倒也有个清静,可是现在,明环也有了牵挂。”

明环满眼爱意看着自己抚摸过之处,仿佛再装不下其他了。

她明明表现得很幸福,可白榆却怎么还是倍感酸涩。她的心就如被浸泡在秋日在自家院子酿的杏酒中,连带着刺鼻的苦味直冲咽喉。

可她什么资格也没有,对明环的家庭,她的丈夫,她的生活指手画脚。她有何脸面对她说,你这根本就不是幸福。

但白榆只是害怕,害怕对方是在长久的妥协中不得不说服了她自己。

暗自长叹了一口气,白榆缓缓伸出手,将手掌贴上她的腹。在掌心的温度下,似乎更容易感受到一个细微的,被人期待着的生命。

“他对你好吗?”

明环闻言,抬脸看向她,笑容中密布着刻意的宽慰,“他一直都喜欢我,任谁都看得出来。”

对上白榆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的神色,她握住肚子上白榆的手,像是无处躲藏,笑意减淡了几分。

“小姐也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她顿了顿,“不知道哪一天就为主子卖了命了。”

独给她一品国公夫人的尊荣和整室财宝又有何用。

“他对我太过敬重,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感情。”明环的目光渐渐飘走,“明环想要的若是像侯爷和小姐那样就好了。”

长珏待她,连亲密都像是亵渎,倒不如供一尊佛在房中算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都乱说了些什么,明环猛然回神,慌张地看向眼前人。

对方无甚表情,似是没听见。

实则白榆的胸腔内蓦地一阵嗡鸣,可却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想起那个人了。

未免明环有心事,她便顺势全当不觉,挽住对方的胳膊,“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宴席上罢。”

“嗯。”明环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应道。

耽误了时间,女官草草给白榆的妆发收了场,紧赶慢赶让两位贵人在日落前出了门。

自从知道明环挺着孕肚,白榆便无法寻常看待她,左边挽着,右边还得叫人掺着。

步撵停在祈年殿的后院,一行人需再往前走两步。

远远看见后殿门处立着一人,白榆无来由地紧张起来。她打心底是不想来的,阿尧的请求不过是顺水推舟,推着她去逃避这一切。

贺景珩命女官给她收拾了这半晌,他自己行装倒是简单,头顶只一套配色墨金龙袍的发冠,眼神一直跟随着远处如画霞光里立绘般的人影愈来愈近。

“陛下。”明环福了一礼。

贺景珩轻瞥一眼,他对自己府中的细作可没几分好印象,直勾勾盯着近前被雕饰得完美无瑕的璞玉浑金。

白榆没有直视他,话音支吾:“我不是让人告诉你”

见到明环后,她便遣人来报还需晚点。

贺景珩没有理会她的话,顾自揽臂入怀,低头在她颊边轻印双唇,竟还顾及她的妆面克制了几分。

白榆并无抗拒,只因离祈年殿越近,便被体内一股无名不安的焦灼感将神思占据了去。

明环悄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

“进去吧。”

白榆的肢体在他的圈揽中僵硬地挪动,才进门,就能听见边上长宁殿热闹非凡,丝竹和人声交错,将一方天地吵得混乱。

她倏地顿住脚步。

贺景珩跟着停下,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即使妆容精丽,也掩盖不去白榆此刻并不好看的面色,她抓住他的袖子,声音恳求,“把阿尧接过来吧,好不好?”

贺景珩听她此时又提及阿尧,略显不悦,“怎么了?他屋中有人照顾”

白榆摇摇头,眉心拧起,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心跳得好快,我害怕。”

她捂住心口。

也许是血缘的某种感应,阿尧昨夜突然提及这些,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惊险的种子。

“好,好,你别急。”贺景珩连忙安抚,对着旁人道:“快去紫宸宫将小公子接来,用轿别用撵,途中莫要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