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应终于让魏琰抬头看了一眼。

儿子的背影里都写着恼怒,魏琰知道他在生气。这在平日里当然是要紧的,但是现在……

他重新低下头,继续在那一堆的宝物中挑选着合适的物品,眉梢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至于现在,当然是去见梁璎最重要。

不……也不是去见她,魏琰纠正着自己,他只是去体恤民情而已。

有了孩子以后,时间都像是快了许多。岁暖过周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叫娘亲,会不太稳地自己走了。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娘”,周淮林带岁暖的时候,都会偷偷教她叫娘,好在这聪明的小丫头不负他的期望,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娘”出来的时候,众人都笑着打趣:“诶呀,小小姐果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这家里谁最大。”

梁璎把女儿抱了起来。

这一声“娘”,不知怎的,让她的心,一瞬间被狠狠触动。

仿若是时间的旋转,过去与现在在某一刻重叠,让她想起文杞第一次叫自己母妃时的模样。

残缺与圆满,原来当真都像那月亮似的,会不断地循环往复。让她重复经历失去与得到。

肩上突然多了重量,是周淮林拍了拍她的肩。

梁璎曾经也遗憾自己无法叫一声岁暖的名字,无法应一声她的“娘亲”,可此刻都释然了。

哪里能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呢?或许就是有这样的残缺,才让她不至于觉着如今的一切都太过虚幻。才能让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无论是曾经的苦难,还是如今的幸运。

岁暖的周岁宴没有过去太久,周府就陷入了空前的繁忙之中。

原因无他,皇帝南下巡视各州,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峻州。周淮林作为峻州刺史,周家很有可能要接待皇上,是以上上下下都尤其重视。

这几日家里不是修缮陈旧的墙壁砖瓦,就是移植了不少盆栽点缀花园。

梁璎这日还发现院里的下人都少了些。

丫鬟跟她解释:“说是皇上要亲临,怕我们不懂礼数,最近都轮流去听课哩。”

甚至还有心思活络起来的,来跟梁璎打听皇帝的喜好:“弟妹之前不是在宫里待过吗?知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

梁璎微僵,不过还好她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周淮林就回来了,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出去。

周淮林送人出去,梁璎在里间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哎呀,就是试一试嘛。这家里真的是要出一个娘娘,也是光宗耀祖之事。”

周淮林回了什么,梁璎也没听清。她的心情自知道了魏琰要来就不太好了,这会儿也是神情恹恹地靠在床边。

隔了一会儿,周淮林才重新进来。

他还抱着岁暖,小家伙一进来,就含糊不清地叫着娘亲。听着她的声音,梁璎脸上不自觉就转为了笑意,人也坐正了,对女儿伸出手。

周淮林将岁暖放到了地上,小家伙迈着不甚稳当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娘亲。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将梁璎的不悦一扫而空,她在岁暖快要靠近时就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有些重了,再有两年她就该抱不动了。

小家伙手里还拿着一小块梨在啃,被母亲抱住后,就将那梨往母亲的嘴边凑:“娘……吃……吃。”

梁璎哭笑不得,亲了亲她的脸颊。

也好,她想着,让魏琰亲自看看也好,看看他失信了的所有安乐,自己如今都已经得到了。

魏琰来的那天,周家的所有人都在外迎接了。

梁璎随着老夫人站在第一排。

其实原本以她的辈分也站不到这里,只是考虑到皇帝对她的重视,老夫人特意把她安排到了自己身边。

没一会儿,魏琰的轿子就到了。

随着那一声“皇上驾到”,梁璎已经随着众人跪下了,可有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魏琰从轿子里下来的动静。

她不知道轿子里的男人心怀忐忑地将自己上上下下又整理了一遍,甚至连下巴处刚刚修理好的胡子也摸了一遍。

明明他今晨已经对着镜子看了许多遍了,也确定了万无一失,甚至觉着铜镜里留了胡子的自己看起来温文儒雅,挑不出毛病来。

可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的那种心情,他又开始不自信起来,觉着衣服穿得不够好看,觉着不该学周淮林留胡子的。

仅仅是想象着梁璎的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他就紧张得无所适从,却又隐秘地期待兴奋着。

如此停留了好一会儿,才下了轿子。

看到跪在地上的梁璎时,魏琰又后悔自己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往那边的脚步都带上了几分急切,又生生忍住。

他听见自己用着尽量平稳的语气说了“平身”。

梁璎也起身,她的腿看着并无异常,还能扶着旁边的老夫人一同起身。

那头稍稍抬起时,魏琰能多看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