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夏葵抱着一筐东西进了殿,若有所思地缓步朝白榆走去。

白榆侧眼瞧了瞧她手中的瓜果,又将注意放回了手中的针线。

“怎么了?”

夏葵也盯着她穿针引线,虽已不稀奇,却依然好奇,“娘娘在给小公子做衣裳啊。”

白榆愣了愣,双手拎起稍稍成型的布料来回打量一阵,拧起眉,“我刚给它量的,豆豆已经肥到可以穿人的衣裳了吗。”

夏葵“扑哧”一声笑出来,将瓜果筐放在地上后才敢捧腹大笑,“原来是给肥猫缝东西,娘娘干脆再给它喂胖些,就穿小公子不要的衣裳得了。”

通往后院的门外响起疯狂地抓挠和敲撞,猫叫声充斥着愤怒,似在谴责狸奴身材羞辱。

白榆也乐极,无奈笑出声,抬眸斥她:“你以后少说豆豆公主的坏话。”

夏葵不以为意,拉出一个凳子跨坐其上,掂起一个香瓜就啃。

“倒是洗一洗啊。”白榆敲了敲她的膝盖。

甜瓜的蜜汁流入喉间,沁凉齁甜,夏葵这才想起正事,一张口又被糖分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对了娘娘,太孙殿下刚被送回东宫去了。”

绣花针方穿进布料中,停在了半截。

白榆思忖着,将手中东西都放下。

“娘娘要去看望吗?”

“嗯。”她点点头。

“昨夜原来那么凶险,内务司的阿华说给我听,我都吓死了。”夏葵后怕地拍抚着自己的胸膛。

白榆看向她,“幸好没带你去。”

“娘娘说什么呢?我要是在,肯定连带着太孙一并挡在身后,谁都别想受伤。”

白榆轻笑没接话。

“娘娘打算何时去东宫?”

“”白榆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丝落寞,“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大殿之内的气氛降至冰点,站岗侍奉的宫人都不着痕迹撇过了脸去,生怕被高低两根弦牵扯进去。

好在皇帝发话将他们遣散去了外面。

温妙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口,以免崩溃失态适得其反。

她看着贺景珩连应付都敷衍,又垂眸去理奏章,浑身都凉透。

倒不如直接认下一罪,兴许还能搏取些目光。

好过他毫无在意。

满怀期待嫁给他时,明明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陛下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吗?”

贺景珩眼神一滞,移向了殿前快要破碎的身影。

若如温郁所愿嫁给贺景瑜,就算没有皇权富贵,或许还能夫妻伉俪,至少能够安稳余生。

“你后悔吗,妙妙。”

这句话有如一道寒光闪过她眼中,刺激出酸咸的水迹从眼下延伸至嘴边。

那是温妙心底的苦水,曾经温家门楣给予她的荣耀和自尊,让她从未同任何人吐露过,就这样一直压抑在体内。

“我从小仰慕的是你,一见倾心的也是你,你让我如何同别人后悔去!”

她再也咽不下苦楚,捂紧心口高声倾倒着,连尊称都抛诸脑后。

贺景珩应激起身,面色同样难看。

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早就受够了。

可他已然抓住了自己的月亮,又何尝能对他人的苦求轻易共情呢,人总是这样自私的。

他走下台阶,步至温妙跟前,逃避着她猩红的眼睛。

“妙妙朕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就被温妙扑过来紧紧抱住,在触碰的那一刹那,她的哀切才有了依托放声哭泣起来。

那哀凄之味将人深深埋陷,贺景珩虽一激灵,却也就此停住并未推开。

温妙今日鼓足勇气来此,想必是在噩梦中经久挣扎,总得或挽回些什么,或全然了断些什么。

她总是冲动的,风火的,可面对他,也总是卑微无法,自我折磨。

先前面对贺景珩装傻不知,她也只问出一句:

“陛下非要让妾难堪吗?”

也不知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即使温妙最终无能为力而将昨夜之事挑至明面上,他连一点怒气也无,只道看不清伺候之人的真面目不是大事,不必感怀。

她难不成可怜到要把这一句敷衍至极的话当做赦免和宠爱而沾沾自喜。

温妙哭得愈发伤心,见他并未排斥,心中又有几分安慰。

即使物是人非,她对他的心动其实一直都在,只需他稍走近一步。

可贺景珩何其难得迈出这一步。

他眉头紧锁,抬手抚上她的背脊轻顺,在白榆面前驾轻就熟的哄人手段而今却生疏苛刻。

“妙妙,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