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双目定格在他身上,慢慢睁大,又冻结在门缝之内。

与几乎停滞的呼吸不同,心跳在体内横冲直撞,震得人四肢生麻。

值此正月关头,关押府中的周羡安怎敢大摇大摆出现在皇宫之内,她不敢再进一步,却并非因此生畏。

她只是害怕见到这个人罢了。春日宫宴上的会面早已被她尘封于心底,不说念念不忘,秋去冬来,她甚至一次也没有思及过。

要说她无情确是无法辩驳。

可周羡安在心中牵连实在太多。一旦念起,她对贺景珩应当如何,拒人千里,那阿尧又何去何从。一旦念起,她与贺季旸之间应当如何,明明抵挡不住过去记忆带来的共鸣,却只当是点头之交,为遥不可及的第三人守着残念。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uwangshe

周羡安是从年幼时便扎根于心间的荆棘,早已生长得血肉相连,若非以沙土深埋,便只会落得两败俱伤。

而此刻,心间被刺牵出的疼痛正无法避免袭卷全身。

温郁既敢单留周羡安在自己宫殿,那便是故意传她前来的。明知周羡安身份特殊,明知他与自己的往事,却丝毫不惧她将如此大一个纰漏向皇帝抖露。

是拿准了他的软肋,更坚信她绝无可能行出于他不利之事。

白榆眨了眨久睁酸涩的眼睛,无助地扯了扯嘴角,垂头,转身要离开。

“皇后。”温郁放下茶杯,往门外轻轻瞥了一眼,叫住了她。

白榆还没迈出的脚步蓦地一顿,又僵硬地转了向。

她勉强挂上微笑,朝门内弓身,“母后。”

“到了怎么不进来?”

“看母后有客人在”

“进来吧。”温郁打断她。

暗自沉呼一口气,白榆应道:“是。”

她压低头,小力将门又往里推开一些,跨过这堪堪容下她身板的细窄门缝。发髻侧边的钿子轻微摇晃着垂在脸边,那两人也都未发一声,因而在此时,这室内只听得珠翠碰撞的轻响。

“坐。”温郁用下巴点了点身侧的凳子。

“谢母后。”白榆局促地落座,只因余光中对面同样垂下头的身影。

温郁并无想要尽快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场面之意,悠然自得品着茶,不时夹一颗盘中的杏干进嘴里慢嚼。

她一刻不说话,白榆便有一刻如坐针毡。她不自觉攥起腿上的裙摆,竟被手汗洇湿了一小片。

余光里的周羡安就不似她这般如芒在背,还能动作自如地提杯饮上几口。

实在难以忍受精神的折磨,白榆鼓了鼓气,抬起脸先说道:“母后找我来有”

“你方才去东宫了?”

她的声音被温郁一问刺回了肚中。

她多么不想让周羡安听见这一句,却感受到对面人闻言抬头望过来。

眉心跳动,白榆小声答道:“是。”

“吾听闻你不时就去东宫看望太孙,”温郁微笑道,曾经由内而外无不透露着仁爱的她,而今却只让人觉得凉薄,“你与那孩子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周羡安白榆捏紧了杯壁,面上无异,却见那指节发青。

白榆虽不知温郁为何要让她在周羡安面前尴尬至此,也并不会放人她折磨自己太久,又出口问道:“母后寻我来,应不是为了问这个吧。”

温郁哼笑一声,“你这孩子,有话都不愿跟吾说了。还在怪吾从前待你苛刻了些?”

“哪里的话。既为皇后,母后便是娘亲,怎么样都是为我好,陛下和我都明白的。”白榆轻轻覆住温郁桌下的手以示亲近,更是把这些话说给周羡安听,明了她早已接受了这个身份。

温郁这才开心起来,取过一个杯子摆至她面前,眼神指了指茶壶,“今日啊,是新得一壶好茶,总听如玉说你最是懂得品鉴这些的,便想着叫你来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