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置信地动了动嘴角,她大费周章寻了紫宸宫又寻东宫,就只是喊自己来喝杯茶。

对面周羡安还静坐此处,竟也能将如此蹩脚的借口说出口。

她又不禁开始思索温郁把他也叫来恒福殿的作用为何。

“母后说笑了,我哪里品得来什么好茶。”白榆将杯子往里推了推,“不过是喝个清爽解解腻罢了。”

“原是如此。”温郁看着被推至原处的茶杯,轻笑一声,朝身后侍女道,“明枳,将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红豆酥端上来。”

白榆目露惊愕,霎时直起了身,双手抬起想阻拦,又无措地收回。

“母后误会我本意了。”她故作尴尬地微微弯眼。

“要请上皇后喝杯茶,还真是不容易。”温郁摇摇头,为那被拒的茶杯添上茶水。

两人就像是关系亲近的姨甥,互相调笑呛语,曾几何时,她与温妙便是这般毫无沟迹地交着心。

如此一来,却是不着痕迹将白榆给架了起来,这杯茶,她是不喝也得喝了。

白榆转回脸,强撑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过被略烫的茶水熨着的杯子,置于唇边小饮了一口。

“如何?”温郁期待地看着她喉头滚动。她的脸上,眸中,都寻不出其他复杂的期许,只迫切等待着她对这壶茶叶的评价,白榆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自己当真是来品这杯茶的。

可对面坐着的周羡安就如一桩摆设一般,温郁非但只字未提,他也一言不发,仿佛是被请入道观里的一樽大佛,突兀无极。

他也的确尽力隐去了自己的存在,除了方才提及东宫,始终眉眼低垂,不曾透露一丝目光。即便如此,白榆也并不会因此而减轻煎熬。

“叶子放少了,喝着有些淡,”她抿了抿唇,“只知今晚不会因此整夜睁着眼了。”

她如此回答,也不能说是藏拙,只是装傻罢了,反而让气氛变得未有的轻松。

温郁被逗得仰面大笑,直至最后笑眼生酸,才喘息着停下。

唤为明枳的侍女正好将糕点端上桌,她连忙拉着白榆取了一块红豆糕,“来,快就着点心吃,用于解腻说不定别有味道呢。”

白榆不再推脱,咬下一口,细沙绵软口感丰富,唯独口味甜腻无比,直直把糖分渗入嗓子眼。

她下意识想伸手捂喉,又念及什么,拿起面前的杯子,不动声色猛吞了几口,好不容易才将那一口点心尽数咽下。

也不好嫌弃太后的厨房,她只勉强笑道:“确实是好茶。”

话才刚出口,白榆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一口浅尝,所以并未察觉,可如此牛饮,却在茶水中尝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她的疑惑转为惊愕,看向温郁,视野内的她却只剩虚影。

白榆猛地站起身,头脑早已晕乎,连带着身子晃荡不稳。她竟真没想到,在太后宫里,还存在给人下药这一茬。

她神情痛苦,极力维持着神智,摇头逼迫自己清醒。

“宫中还有事,我先告退了。”

白榆欲往外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以为是温郁,她正想甩开,可回头那一刹,眼前又突然恢了清明,清清楚楚看见了周羡安的脸。

当了一下午摆设的他终于有了动静。

做戏这么久,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那他和温郁又是什么关系。

白榆盯着这张脸,双目渐渐无神,周羡安的眉目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还是强撑着往外走去。

“星儿!”周羡安又一次拉住她,让她本就踉跄的步子直接摔进他怀里,“不要走。”

白榆推拒了一下却无果,只能感受到他胸口的心跳震耳欲聋,难免心痛。

她静默了一刹。在这个瞬间,两人仿佛相拥无言,直叫人沉醉不知归路。

她闭了闭眼,狠下心霍然使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自己也蓦地后退了数步。

“你要带我躲去哪呢?”

周羡安意欲朝她靠近的脚步止于她的话间,看着她无情的眼睛,他仿佛被定格在原地。

“要躲多久?”

他没有回答,因为无法回答。

若要躲避天光,那私奔天涯算是正解吗。

白榆无力地笑了笑,捂起早在体内撞得稀碎的心口,拖着疲软的肢体费力往外去。

站在大殿门前,她又回了头。

周羡安亦步亦趋,却克制着不敢靠近她。

“等等我。”她轻声道,气力耗尽,却还是稍稍勾起唇。

殿门打开,天光投进,她才敢松懈,任由自己全然失力,整个人直直往外扑去,倒在了守门太监和夏葵的面前。

“娘娘!”“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