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策垂眼看着你,眼皮微耸,长睫在冷白颊上投下鸦青色阴影。

他的目光掠过你因为紧张心虚而紧紧交握的双手,那里甚至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般轻颤着。

你的理由站不住脚,他却像是半点未察觉到一般,在你焦急的等待中,出声应道:“好。”

这可是你说的。

顾长策看着你因为他的应答而明显亮起的双眸,喉结滚动,眼瞳轻转着,掩去暗光。

无知天真的羔羊自己要跳下陷阱,那就别怪被他吃干抹净。

出去一趟,你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你未跟你的父母讲,怕他们担心。

你知道了那个少年的名字,还知道他来这个城是因为一个任务,更多的他却不讲了。

不讲就不讲,你还不乐意听呢。

你打定主意要找长工,第二日便瞒着自己的父母出发了,他们并不想要你做这些,他们对你实在是好,任何轻活重活都不舍得让你干,还好你天生便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不然怕是会成为一个性情恶劣的人。

顾长策并未跟在你身边,他虽说是要跟在你身边,却并不是时时刻刻跟着你,据你所知,他的任务很是麻烦,怕是没什么精力来看管你。

你正寻着长工,来到了一处裁缝店,这处裁缝店与旁的店面倒是不同,里面的伙计都是女子,老板娘还在门口放了块木牌:只给女子做衣。

你抬起头,发觉裁缝店的名字也颇为直接:女子阁。

像是一家只为女子服务的店面。

你生了些亲切之意,正想踏进店内探一下情况,脚还未迈进去,就耳尖地听见了不远处的喧闹声。

你顿了几秒,朝着喧哗之地看去。

你身处闹街之中,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的烟火气直冲人的脑门,此时却像是被人按住暂停键一般,所有热闹都骤然停滞。

你抬眼望过去时,正好看见了一个身穿锦衣玉袍的男子将一个老者狠狠踹倒在地面,那个老者头发花白,衣衫褴褛,面前还有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摊,摊子上卖的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女儿家的玩意,每一个都像是被人妥善又珍惜地保管一般,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也是干净整洁。

此时,那些东西被人猛地掀翻,沾染污泥,落下黑灰。

身穿玉袍的年轻男子,眉宇间凝着股跋扈之气,一双吊稍眼恨不得翻到天边去,又狠狠踹了被他踹翻而满脸痛苦的老者,力气之大,你隔这么远,都能隐约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你这老东西!怎么教的女儿?这样不听话!”

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不少的狗腿子,听见男子的话纷纷附和起来,“就是!能给我们符少爷做妾那是她八百年修来的福气,她竟然还敢寻死?”

那狗腿子涌上来,踩上那些掉落的小摊上的东西,又将老者揪住衣领提上来,殷勤地送到男子面前,点头哈腰道:“少爷,那贱人死了,您拿她的家人出出气。”

你身旁的人皆是面露不忍,街上的人不知何时变少了,小摊主们也开始悄然离开。

你拉住一个小贩,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贩上下打量了你几眼,像是有些不忍心,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进城还没多久的外地人吧?”

“那个,”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不远处已经是将那个老者打得出气多进气少的满脸豪横的男子,声音越发低,道,“是城主的儿子,整日欺男霸女,做尽丧尽天良的事,那个老人的女儿前几日跟着他出来卖东西,没想到被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看上了,硬是将人抢走了,说想要将他的女儿要回去就那五两黄金来换。”

“五两黄金!就是将他们全家人卖了都凑不齐,那家人每日以泪洗面,这今日好不容易打精神来卖点东西补贴家用,谁料到就碰到这煞神了。照这架势,多半是他的女儿不愿委身自尽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就回来找不痛快了。”

小贩一脸义愤填膺,声音却是生怕谁听见一般,比蚊子都大不了多少,解释完了之后就急忙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好心地嘱咐了你一声,“你一个外来的年轻貌美的姑娘,还是快些离开吧,别被那家伙看见了。”

你应了声,心像是被人抓着往下坠,沉重异常。

乱世之中,有的人连温饱都是困难,有的人却能理所当然地抢占一切。

你眨了眨眼,却在一个偶然的瞬间与那群人来了个对视。

这可不妙了。

你看见那几个狗腿子立马朝着你跑过来,嘴上兴奋道:“少爷!少爷!看这里居然有个水灵灵的小美人!”

符少爷闻言也停下了继续打那个可怜老人的动作,抬头看到了你,瞬间,他就变化了一副嘴脸。

他只稍一打量,便能轻而易举地得知你的身份来历。

衣衫简单素净,面容虽娇美却难掩疲惫,不像是这座城的人,那便是外来的流民。

无权无势,最好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