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沅叹为观止。她望向那座象征着先帝对靖后的一往情深、对太子的t1an犊之情的幽邃佛塔,紧紧握住手中的木盒,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会摆船么?不会也没关系,”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就在岸边看一看,只看一看而已。”

g0ngnv一路都在试图劝阻温沅回心转意,眼见越走越偏,却不是昭yang0ng那般景致荒芜,简直称得上落败了。然而温沅是铁了心要一探究竟,她像是看不见沿途丛生的萋萋杂草,也看不见立在残瓦上呱呱哀鸣的寒鸦。

她心里的念头随着每一次踏向前的步伐疯狂生长,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渐次清晰。

她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这个秘密背后窥探什么、得到什么。

她甚至忘记了一直被奉为“道”的那句爻辞,忘记了无咎无誉,忘记了手中的经卷和此行的意义。

就在她要推开那扇门,去到那个有着沙洲绿草,承载了靖后十数年的诚心和全部寄托的阁塔时,g0ngnv终于忍不住扑上去合抱住她的小臂,低声哀求道,

“太子妃,不要去。”

温沅平静地看向她瑟缩的脊背,“为何?”

“因为因为”

温沅面无表情地挣脱了她的乞求,双手按在生锈积尘的铜兽把手上重重一推,然后提起裙角越过阶墀,轻巧地落在门的另一侧。

“哐当——”一声,手中木盒坠地,用金丝系捆、熏布禅香的佛经掉落在一粒石子儿上。尖角割断线,簪花小t瞬间铺了满地。

她顺着骨碌碌滚向远处的纸卷一步步靠近。走过了如是我闻,走过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走过了“当知此处,即为是塔”,站在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旁边。

她看见隔着一滩si水的对岸,在那寸草不生,碎石嶙峋的土地上,有一座枯寂衰颓、似朽骨般疮痍凋敝的塔。门楼倾塌,自下而上近半截的塔身被火烧得焦黑,只因被一道道鲜yan的墙和荫密古林遮蔽,远远看去,还如当年那样巍峨耸立。

温沅怔怔回头,g0ngnv躲在门外不敢进,捂着脸呜咽哭泣,

“四年前一个夜晚走了水,有位守塔的g0ng人烧si在里面,从那以后,这里就荒了,再也没有人来过。”

她身形一晃,想要看清落在脚边的字却怎么也不能够,“那长秋g0ng里,母后的亲笔?”

“都、都送入了圣上的寝g0ng。”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除了皇后娘娘。”

———

<长生>

“父皇大敛那日,太极殿里哭声盈天,一张张陌生熟悉的脸像是在跟树上的鸣蝉较劲儿,一声高过一声,一浪盖过一浪。殿外风止云疏,太yan晕成一滩散了h的蛋,明晃晃挂在天边,照不进白幡升起的另一个世界。

六玉放入梓g0ng依次排开,g0ng人将一柄金镶玉如意塞进他微微蜷起的手中。幽咽哀泣宛如一曲无序也无尽的箜篌,泠泠清丽,丰润朦胧,各有各的动听。

我躲开g0ng人的视线,在空旷的长廊上奋力奔跑,身侧两条蜿蜒洁白的玉龙指引着前路,低沉和缓的龙y在耳边喁喁游荡。

路的尽头是一座令我梦魂萦绕的g0ng殿,我一边走,一边让四周的景se与回忆交叠。

夏日的池塘绿水边,她曾把剥了壳的清甜莲子放在我手心;春日的紫荆花树旁,她鬓边别着一朵新撷的花,垂眉浅笑的模样是我对美之一字最初的向往;我站在门前踏跺下,闭着眼睛让风吹过脸颊,仿佛是她高高在上的指尖挥洒的雨露。我怀着涟漪般的触动,一步一步走进正殿,走过寂静无人的明间,循着两道互相交织又彼此抗拒的喘息,停在了一顶绣着鸳鸯,碧草和沙洲的屏风外。

脚下的素缟如碎雪堆叠,我深陷其中无处可逃。透过两扇小叶紫檀屏框之间狭窄的隙缝,我看见一只溺水的手紧紧攀在榻沿,一寸寸向前挣扎,手背上迸突的指骨发出如朽木般濒si的悲y;我看见细弱手腕上黯淡的乌木佛珠,婉伸在手臂上楚楚动人的长发,练se的河流随着地势柔曼起伏,又被深重的山峰拦腰隔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喉口的苦涩泛n成海。心跳化作激荡的浪涛拍打向岸,振聋发聩的回响几乎要穿透我的x膛,撕裂白绢上的鸳鸯——

一道金se火蛇陡然窜起,迅猛地游过那丝罅痕蛰向我的眼睛。火势只在霎时便燎了原,烈焰炽热夺目,烧烬了我浑身所有的血ye。

我听见了皮r0ug裂的剥离声,听见了骨头被烈火啃噬的嘶鸣,听见了因恐惧和绝望而找不到出路的无声呐喊。

一只宽大的手遮挡在我眼前,拉下一幕温柔无尽的黑夜。我跟着那只手走了很远,走到殿外时,目光所及处是一团模糊的光影,天地万物被投进大火中烧成了交融的碎片。

我张了张口,按下心底的慌乱,突如其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