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上黄土的幼稚背影还未彻底消失在尽头,白榆的视线也在贺景珩勾脚一带而合上的门里戛然而止。

“你干嘛?”白榆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虽有嗔怪,却还是迎合了他复又开始猛烈的索取,慢慢试着张嘴回应。

贺景珩抱着人走到躺椅上坐下,任其爬伏在身。

也正此时,白榆才突然意识到殿内其余人并未被支开,瞬间呆滞,恨不能钻进地缝,口腔搅弄出的水声无比尴尬地淡化下来。

贺景珩本就无意过分,又压过她的后脑探舌挑舐两回便松开了力道,盯着她压低头喘息的模样,手指在她后颈揉捏。

“陛下。”大监踌躇着走到近前,欲言又止。

白榆又将脸远离人别去,故作忙碌地掩面拂痒以遮挡目光。

“说。”

“呃”大监显然为难,且显然因交迭于皇帝身上的人而为难。

白榆一下就听出了他的犹豫,不自在地扶着贺景珩双肩起身要走,腰窝里的手掌突然发力,又带着下肢给摁了下去。

贺景珩并未分出一个眼神给他,直勾勾追着她的眼睫,眸中反而微妙起来。

“就在这儿说。”

大监虽面露难色,但服侍在天子身边,听令总是第一位的,只稍稍压低声音,颇为小心翼翼。

“皇后娘娘出宫了。”

果真是此事。

白榆又将睫羽往下压了压,挡住眼底的心虚,可她再细微的举动,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腰后的手掌发烫,穿透夏日单薄的衣衫,牢牢将她锁在原地。

奇怪的是,贺景珩却置若罔闻,就算是听见了与自己好不相关的消息,也不会如此连一丝多余的神情也无。

大监斟酌着是否要重复一遍,可这也并非是不痛不痒的小事,说大了有辱皇家门楣,无论此刻作何反应都尤为不妥。

贺景珩突然又捏住白榆的后颈,迫其抬起脸来,正当她眼神游移不知所措时,瞥见他直直盯着自己双唇凑近,一时顾不得其他,立马迎合上去,勾揽住他的脖颈吻上,哪还有闲在乎他得逞后微勾的嘴角。

大监也终于恢复了呼吸,猛地明白过来,这个消息在此刻出现,不过是他掌控之中无足轻重的一笔,用来调情的戏码罢了。

长安城北关外五十里,有一片光秃的小土坡。

一块平整的矮石块外露在黄土之上,仿佛是为失意之人量身打造远眺一派荒芜的主座。

白止就坐在上面,腿无处安放只得高高屈起,提起酒壶猛饮一口,又看见眼前那架与周围凄凉景象再适配不过的粗陋木车,嘲弄地轻笑了一声,却还是以一声长叹做了结尾。

他盯着那团白布愣神片刻,盖上酒壶起身走至车前,俯视着车板。

他缓缓伸出手,提起白布一角,却感若有千斤重,咬咬牙全部掀了开。

白止以为自己能多么轻松地面对这一刻,他不惧被深褐色的血渍污染的脸庞,不惧被刀划伤腐烂的伤口,可唯独看见了经手这许多人,却无人愿意为尸体拂下的不瞑之目。

他猛然闭上眼睛。

心头的肉跟着面前的尸体发酸发臭。

不知在心里做了多久的挣扎,他又睁开眼,不仅是面对,他与之对视着。

“容儿,结束了。”

白止的手掌覆上白榕的双眼,稍用了些力劲,可肌肤早已冻结僵硬,并非那般轻易就能抚下。

他再也忍不住,低压头颅,胡乱擦了一把酸涩溢出的涕泪,又如何也擦不干净。

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掌也掩住自己的双眼,仿佛看不见此情此景,就能不叹物非人更非。

“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哽咽。

无人惜得踏足的荒凉土坡上,埋进了白榕的尸身,本应有些陪葬之物的,最后却只有白止的酒壶,还有他满地的泪。

他没有将她同其父埋在一起,即使她对身上的血液别无选择,即使她至死也没有恨过自己的父亲。

可她也好,他也罢,他们此生所有的不幸,皆来源于此白姓。

身首异处的白礼不配和白家任何人共走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