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焉在水竹县无偿给孩童授课,又帮人代书分文不取, 平日里更是与人为善能帮就帮,人缘颇好。他的葬礼,基本上整个水竹县的人都来了。

众人沉默地跟在棺材后面。

梅姑忍不住哭,平日里与宿清焉有交情的人也不少落了泪。一时间呜咽的哭声伴着扬白幡的送葬队伍。

唯独扶薇一滴眼泪也没掉,面无表情地走在棺材旁。连日降雨,路边湿滑,她白色的丧服上不知不觉地沾满了淤泥。

再拐一条路,将要上山。一道黑色的身影一瘸一拐地从远处逐渐走近。

扶薇心有灵犀般转过头望去,慢慢眯起眼睛来。

“清焉……”她忽然提裙朝来人奔过去。

送葬队伍茫然驻足,疑惑地望过去。

看清对方的脸、对方的眼睛,扶薇的脚步慢慢停下来,眼里的笑也散尽。重新恢复跳动的心脏,好似在一瞬间归于死寂。

宿流峥龇牙咧嘴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扶薇。

他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千言万语堵在他胸口,可他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嫂嫂瘦了啊。”

扶薇转过身,重新走回棺材。

梅姑目瞪口呆地望着宿流峥,整个人完全傻在那里。

“谁死了啊?”宿流峥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流峥,你哥死了。”

宿流峥的脚步突然停顿,猛地转头,目如毒蛇般盯着说话的人。他眼中的凶狠浸着杀意。

“你哥才死了!”他咬牙切齿,愤怒地咆哮。

看着母亲和嫂嫂站在最贴近棺材的地方,宿流峥阴沉着脸,快步朝着棺材走去。

他不管身边的人阻拦,用力将棺盖推开。轰的一声响,管盖落地,近处的众人赶忙回避。

宿流峥看着棺材里的衣服,笑起来:“我哥才没死!我哥没死!”

他眼神充满了阴邪之气,可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

“谁在给我哥办葬礼?谁在咒他!”

有人看不过去了,说:“你哥摔下悬崖尸骨无存,所以你家里给他弄个衣冠冢。唉,你节哀吧……”

“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死!”宿流峥一脚踹响棺材,抬着棺材的人慌忙松了手,将棺材放在地上。宿流峥又发疯了一般将棺材里的衣物扯出来扔一边去。

“让你哥入土为安吧……”

宿流峥狠踹棺材的动作停住,他猛地转过身,循声扑过去,朝着说话之人一拳砸过去。

“我哥不可能死!我哥不可能死!我哥绝对不可能死!”

人群一阵惊呼,纷纷向后退避。

梅姑还没有从儿子死而复生的惊喜中回过神,就被宿流峥发狂的这一幕惊到。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梅姑脸色煞白,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快、快拉住他……”梅姑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人就在恐惧中昏了过去。

宋二赶忙扶住她,朝宋能靠、王千等人喊:“还傻站着干什么!把人拉起来送回家去!”

周围一片乱糟糟。

扶薇蹲下来,将宿清焉落了一地的衣裳捡起来,再一件件叠好,放进棺材里。

她平静地站起身,淡声:“盖棺,上山。”

扶薇平静地料理了宿清焉的葬礼,站在一边看着他的衣物下葬。

一锹一锹的黄土盖上去,逐渐将棺材彻底迈进黄土里。

这是扶薇给自己的最后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