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愤之色简直要从小小身体里溢出来。

龚崇丘一米九的身高逆光站着,这小孩儿也丝毫不惧,气鼓鼓与他对视。

孩子一双瞪得圆溜溜的杏眼,在阳光下灼亮非常,几十秒后,龚崇丘轻笑,败下阵来。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小孩,掖着大衣衣摆,蹲下平视,非常有大人款的道歉:“对不起,我手太快了。”

哼,小孩扭过头,并不接受龚崇丘轻飘飘的道歉。这棵绿珊瑚树与他同一天入院,医生阿姨说,这是棵宝宝树,就跟他这个小宝宝一样,努力扎根,拼命生长,都会健康活下去。所以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绿珊瑚树就是他的同期小病友,这个坏人,却想破坏绿珊瑚树的健康!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不能接受道歉,薄薄的苍白皮肤被激得眉头发红,眼眶发红,鼻尖发红,但一时间又觉得爸爸教过他骂人不是好孩子行为,只得抿着小嘴,用眼神使劲谴责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坏人。

龚崇丘哪里知道小孩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不就是摘了条豆角的小事?像这种树他一个电话过去,随时往这儿栽一百棵不在话下。他把这叶子赔罪似的往前递了递:“要不,我送给你吧?”

小孩一听,直接哽住,几秒后开始嚎啕大哭。

“爸爸,爸爸,呜呜呜呜,爸爸!”

好小子,说不过就开始搬救兵是吧?龚崇丘可不是什么爱孩子温情货色,嫌弃得一下子冷了脸,抖抖衣摆站起来准备走。本来看这孩子模样周正想逗逗他,没想到也是赖哭货,只会叫家长。

“来了。”这应答,从不远处传来,平淡的两个字,却让龚崇丘躯体先于记忆做出反应,浑身颤栗到肉眼可见的摇摆。好熟悉,真的好熟悉的场景,以前的自己,也在某个地方,每次叫了一个什么名字,这声音的,也是这样平稳回应“来了”。

他堂堂龚氏总裁,心神不稳,怯于回头,像一只高大的鸵鸟,即将直面危险又颤得没力气迈开长腿逃脱,记忆的封石咔咔裂开,簌簌往下掉着碎石块,噼里啪啦砸得他心海一阵翻腾。怎么办,想不到办法,倒不如干脆真的做一只鸵鸟!他破罐子破摔,呼地一下蹿到绿珊瑚树的后方,那丛茂密的花草丛里,借势就要往下蹲。

哪知这孩子突然醒神,止住哭腔,拽住他大衣衣摆,也被龚崇丘顺势拖了过去。那么矮小的豆丁整个人被连带着扑进花草丛,树叶刮蹭一脸顾不上捂,嘴里倒是不忘喊:“爸爸,爸爸你快来啊,坏人要跑啦!”

陆珊瑚本还从从容容的捏着书脊,一听孩子声音几秒后去了另一个方向,生怕是万一哪个鲁莽的病人手里没个轻重,真跟孩子计较,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声音的方向奔来。

“你放手!”

“我不!”

龚崇丘被拉得狼狈不堪的样子跃入眼帘。

没有千百次回想演练里,再见面时记忆的碎片会呼啸着压得陆珊瑚喘不过气;也没有陆珊瑚痛哭流涕的甩龚崇丘巴掌;更没有龚崇丘和张由仪领着属于两人的孩子洋溢着幸福的笑,走过他的面前说好久不见最近如何这些狗血情节,只有两个成年人,共同对着孩子说

“放手!”

“多多放手。”

多多很听父亲的话,松开龚崇丘衣摆,躲回父亲的身后,钻出头对着坏人吐舌头做鬼脸。滑落的外套领口,露出一截跟龚崇丘一样的淡蓝色条纹病号服。

龚崇丘终于知晓孩子的这双眼睛,为何让他心生好感。眼前声音熟悉的清秀男人跟这个叫做多多的孩子一同望向他时,他感觉自己心口被灼烧出巨大的洞,滚烫的血液倒灌洞口,心脏就此被填埋,让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闷哼出声。

“你……没事吧?”陆珊瑚看着他捂胸口的动作,心下暗道糟糕,回想自己与龚崇丘的初遇之时,龚崇丘遍体鳞伤被他救下,草草治疗后在他家呆了那么长一段日子,后来也没想过要去复查。现如今看他大衣里穿的也是病号服,很难说是不是旧疾未愈,多多不知轻重牵扯了他的旧伤?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呆立在原地:“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多多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

陆珊瑚没办法向前一步,因着过往,也没办法不道歉,拮据的生活让他习惯性先软化自己。最终还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帮助他克服了心理障碍,直面走过去,稳稳扶住龚崇丘:“你住哪个病房?还能走吗?”

龚崇丘摆摆手,一屈腿蹲在地上,想了想,又觉得动作不雅观,干脆捞了大衣下摆垫着,一屁股坐到地上。

在陆珊瑚眼里,这更吓人,痛到都站不起来了。强装的镇定烟消云散,手中书本掉地也顾不上捡,抡圆了腿就往最近的一栋楼跑,边跑边交代多多:“你看着叔叔别动,我去叫医生!”

“哎,你……”龚崇丘朝前伸了伸手想叫他停下,自己没事,陆珊瑚早已跑到影子都看不见。

大的坐着,小的站着,视线倒是再次持平,大眼瞪小眼。

多多直觉自己闯了大祸,给父亲惹下大麻烦,往前挪了两步,心虚开口:“哥哥,真的对不起。”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