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胖猫舔了舔手,估计是要不到食物便失了兴致,不再逗留,一扬尾巴,扭身凑到周鲤跟前,围着他转来转去。周鲤蹲下身摸了摸它,胖猫“喵喵”叫着把脸蹭到他手上,幽深的绿眼睛竟盯得他有些心虚。

这小子长得越来越肥了,日子过得想必相当油润。周鲤在心里暗暗咋舌。这年头真是人不如猫。

萧承钤挑了挑眉,“十二素来不亲近人,看来与你颇为投缘。据说猫可通灵,能看见人所不可视之物。”

周鲤勉强笑了笑,“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既是陛下的猫,自然是极有灵气的。”

萧承钤点点头,话锋一转,“周爱卿,你先前的伤可好些?朕听闻险些危及了性命。”

“回陛下,已经无碍了。”

“你是漠北人?”

“回陛下,臣乃军户世家,老家在漠北璃州,十年前随家母逃难来到中原,五年前家母去世,臣投考禁卫营。”

“你父亲呢?”

“父亲在战乱中殁了。”

“你的名字,是谁给取的?”

“臣不知。”

“莫首领告诉我,你先前伤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刚才那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周鲤连忙低下头,“臣自失忆以来,一直想早日恢复记忆,故多方打听,这些都是同营的弟兄所言,应无不实之处。”

萧承钤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朕其实都知道,说点朕不知道的如何?”

“陛下所指的是?”

“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屋里瞬时寂了寂,一阵凉风吹进,烛花乱晃,灯影轻摇,白猫露出尖牙昂首地叫了一声,“刷”地扑到墙上。

周鲤心跳如雷,脑中飞速运转。

“在营内休息,莫首领念我伤情未愈,特免了值守。”

萧承钤淡淡笑着,令人捉摸不透。“你可知朕为何偏偏选中了你?”

“臣愚钝,请陛下赐教。”

“你的父亲,曾在定北王任下做事,一生忠心报国。定北王念其妻儿孤苦无依,特命人将其护送回京城。”

周鲤恍然大悟,他记得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怪不得当初看到周离的眉眼,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他十年前就见过这个小孩子。

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周鲤心头升起一股悲凉。仿佛是命运的嘲弄,这个叫周离的少年已如前世的他一样,家破人亡了。

“定北王之恩,周离没齿难忘。”

萧承钤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越过他,看向更远的别处,“朕总觉得,你和他有些像。”

这话周鲤昨日才听过,也不觉惊讶。

“陛下似乎,与周将军感情甚笃。”周鲤试探地问。

萧承钤沉默片刻,终究避而不语。

“朕乏了,爱卿也下去歇着吧。”

周鲤识趣地行了礼,“臣告退。”

转身之际,周鲤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叹息。

周鲤出了太和殿,便有宫人领他去住处。是一处清简的独屋,四周种了许多竹子。周鲤的随身行李都已经被送进来了,他暂且无心收拾。掌上烛火,正要去掩门窗,忽然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硕大的毛球如天雷般滚了进来。

“喵呜~”

猫十二伸了个懒腰,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跳到了周鲤的榻上。

周鲤心里一软,走过去抱起它,真是有些份量。

“小家伙,你是不是还认得我?还挺有良心。”

十二蹭了蹭他的脖子。

“以前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怎么这么黏人?”周鲤笑了笑,捏捏十二的肉爪子,“十二,你又胖了。”

十二可听不得这种坏心话,显摆了下尖牙以示抗议。

“别生气呀,也只能和你说说真话了。”

终不似,少年游

萧承钤是出了名的勤政,上完早朝就在内殿批折子,午时不过休了半个时辰,就又去上日课。剑术课上周鲤还能陪他切磋一下,听太傅念经时,周鲤抱着手站在窗边,实在有些昏昏欲睡。他本该在门外值守,萧承钤却偏要让他进来。

这几日他心事重重,常常整夜辗转反侧,同梁柱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天未明就早早起床当值,精气神一应不全,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任劳任怨。

终于熬到下课,松脂把太傅送了出去,又被遣去指挥什么工程,一整天忙前忙后,一刻不得歇,怪不得这几年老了许多。在萧承钤手底下当差的人,也真是不容易。周鲤这么想着,悄悄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萧承钤铺开一份奏折,目光轻轻扫过他。

周鲤立即清醒,使劲眨眨眼睛,站得笔直,“回陛下,臣精神着呢。”

萧承钤起身,走近,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去睡一会儿吧。”

周鲤怔在原地,落日余晖斜斜地照在萧承钤身上,衬得他一袖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