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般的巧合就此终止。

夏斯弋如释重负,脑中的弦霍然松弛。

还好还好,不是他。

他微微向后仰身,涣散的目光却对上一双瞳色浅淡的桃花眼。

那人单手勾下脸上的纯黑色口罩,英气的骨相旋即冲散了眉眼间的多情感,促使整张脸展现出的情绪瞬间转变为寡淡疏离。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夏斯弋条件反射般的警铃大作:“你怎么在这儿?”

钟至收好手边的口罩,轻笑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夏斯弋下意识反驳:“你说什么鬼话,我——”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刹车。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家咖啡店的、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的。

夏斯弋倒吸一口气。

钟至瞄向先他一步进入咖啡店的中年人,云淡风轻道:“那信封,我随手送的。”

夏斯弋抬手,手边的勺匙意外磕碰杯壁,一声脆响震得他一激灵。

这样说来,他的相亲对象岂不就是这个和他不对付了十几年的烦人精?!

意识到钟至是故意转送相亲信物害他忐忑的,夏斯弋简直气得牙根发痒。

他额角的青筋暗跳,逐字地咬声道:“钟、至!”

钟至无谓地抿起唇角:“我在。”

说起他眼前这个笑得欠揍的家伙,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他们两人的母亲拥有超过30年的友情,两家算是通家之谊,多年来交往甚密。两个家庭一直坚信在这种和谐氛围下成长的两人会延续上一辈的深情厚谊,成为超越血缘的手足兄弟。

可惜事与愿违,除了小到不懂事的那段日子,他俩就没有看对方顺眼的时候,而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

两个出类拔萃的人,学习能力旗鼓相当,打起架来也平分秋色,像极了两块同极的磁铁,是天生的对手。

原本他俩也只是冤家,可自高中毕业后发生了那件夏斯弋至今都不愿回想的事后,他们关系就一发不可收拾,生生呛成了死对头。以至于但凡是认识他俩的人,都知道他俩势同水火。

总而言之,让他和钟至相亲,倒不如真同刚才那位。

在夏斯弋鄙夷的眼神里,钟至若无其事地落座桌前。

夏斯弋心思一动,起身快步走到前台:“请问我点的咖啡做好了吗?”

店员利落地查看订单,回复道:“稍等,马上。”

趁着等待的空晌,他又问:“能麻烦给我拿点盐吗?”

说完,他在店员费解的神情里点了点头,肆意抹黑起钟至:“是的,我对面那位口味比较……清奇。”

店员尬笑一声,尝试寻找食盐。

在连说了几遍不够之后,夏斯弋终于获得了一碟雪白的盐晶。

他取回咖啡,没好气地往钟至身前一磕,阴阳怪气道:“喝吧,我妈请的。”

钟至垂眸,瞟了一眼沾着咖啡渍的勺匙,轻笑一声:“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还有这种心思。”

夏斯弋:“?”

钟至点了点桌面,敲击的钝响伴着嗓音越过咖啡杯传来:“还真是欲行不轨的先兆,说说,往里面加了什么?”

夏斯弋狠剜了一眼钟至,他脸上尽是计谋败露的懊恼,顺着钟至混账话回怼的力道倒是分毫不减:“可不是吗,下了药,保证你一口阳痿,终身保质,绝无返修可能。”

钟至煞有其事地摇摇头:“那可不行,你不用的东西我还是要用的,不然咱俩还是换换吧。”

他伸出手探向夏斯弋,试图交换杯盏,却被夏斯弋一手扣下。

继续僵持是没有意义的,夏斯弋忿忿点单:“服务员,麻烦再上一杯。”

稍时,一杯新的咖啡重新摆在钟至面前,上浮的冰块搅散了完整的花面,悄然散发着凉意。

钟至毫无防备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下颚瞬间因过载的味觉而僵直。

原来之前勺匙上明显的使用痕迹都是障眼法,这杯才是倒了盐的。

窗外夏风吹拂,树梢上晃动的幼芽阴影勾住钟至的眼角,拓下一层深邃。

钟至艰难地咽下这口盐咖啡,笑容温和得渗人:“几天不见长心眼了。”

夏斯弋得意地扬起嘴角,露出唇边明显的虎牙:“抱歉啊,一直都有。”

捉弄得逞,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懒散地向后倚靠,预备结束今日份的糟心:“差不多了吧?今天这事你不情我也不愿,回去就和家里说咱俩不合适,懂吧?”

钟至没说话。

夏斯弋提示性地敲了敲桌面:“还不走?”

钟至淡淡地抬起眼眸:“你确定不要留我待会儿?”

夏斯弋嚣张地嗤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话:“难不成留你待到过年?”

“你说的有道理。”

钟至关掉手机的聊天界面,不紧不慢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