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珣笑而不语,他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右臂挂着毛呢大衣。闻言将左手搭在了周清的肩膀上,微微低下头看向他。

于是周清淡淡笑着开口道:“我们下个月准备结婚,情况特殊,所以李导才批的。”

——咔嚓。

魏赫手里的杯子碎了。

玻璃破裂的响声惊醒了一桌的人,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有叫服务员的,有赶紧递过去纸让魏赫擦手上的血的。导演也站起身来,他心里叫苦,嘴上圆道:“周编也不跟我们早点说,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恭喜恭喜!这可是一手大新闻啊!”

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桌边的主创们还是都挂上了笑容,接二连三地递上了祝福的吉祥话。许慎珣笑着一并都接受了,临别时他俯下身在周清脸上亲了下,然后带着助理离开了包厢,从头到尾没有多看满手鲜血的魏赫一眼。

屋里在他离开后仍是热闹不减,周清成了这次宴席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在人群的包围中温声细语地回答问题,平日里在剧组周清都是很安静的,存在感并不高,只和几个主要演员以及导演交流工作上的事宜。但像现在这样成为焦点的时候他也丝毫不见窘迫,他好像永远稳定的像是魏赫外婆家门口的那颗树一样,什么时候回去它都在那,自顾自地撑起一片绿荫。

只除了他不看魏赫这点。

魏赫死死地盯着他,纱布简单处理过的那只手仍透出斑斑血迹。有人劝他先去医院包扎下,见他像是没听到的样子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慢慢的餐桌旁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气氛的古怪,按理来说被一个人这样瞪着看谁都会心里发憷的,总归不该像周清那样,只在一开始的时候目光停留了下,随后就像没注意到一样,甚至还慢慢地品完了一盏茶。

饭局还是草草散了。

副导演凑到导演身边低声问:“这是演的哪出?”

“不管。”导演训斥道:“别操心不该操心的,下午不用过来,该回家抱着老婆睡觉的都回家去!”

周清想要上车的时候被人拉着手腕拽了下来,旁边的司机立刻想要出来,周清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不用。”

司机看着动作蛮横的魏赫:“周哥——”

“许慎珣知道。”周清简单道:“我跟他说几句话,没事的。”

魏赫把他拉到一旁的巷子里,还不等他站稳就迫不及待道:“是不是他用审查这件事逼你的?!”

“不是。”周清否认道。

魏赫一滞,他的力道加重了:“你撒谎!”

“不可能,”他喃喃道,固执地重复:“不可能,总会有什么理由的……”

周清低下头看了眼魏赫箍着自己胳膊的手,过了会,他才说:“我是被许慎珣家里收养的。”

“如果不是爸妈,我大概已经饿死在二十年前的冬天街头了。”周清缓缓道:“后来我大学的时候,爸妈意外去世了,于是就只剩下我和许慎珣两个。”

“再后来我打工的时候伤到了腿,不能再出去工作了。许慎珣从大学退学,打很多份工给我治病。那个时候我们很穷,活着都成问题的时候更不会考虑找对象。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许多年,于是就在一起了。”

周清感受着魏赫的手慢慢变凉,他说:“现在条件变好了,所以自然而然就走到了结婚这一步——这需要什么理由呢?”

魏赫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这样,他想。

本来以为是从偏执狂手里拯救受害者,结果发现他们是心甘情愿彼此相爱的。最难的时候他们都一起经历了,而自己——

“我也,我也可以做到的。”魏赫的眼睛通红一片,他竭力不让鼻腔里的那股酸涩再蔓延下去:“如果当初是我,我也能——”

周清的眼神柔软下来。

“谢谢。”他说:“但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魏赫看着他。

他遇到周清的时候这人已经是现在这幅样子,冷静成熟,比魏赫遇到的大多数圈里人都更靠谱。他已经能把生活和工作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像是已经成熟了的汁水丰沛的果实,所以魏赫才会被他吸引。但是周清之所以成为周清的那些时刻,那些他年轻的恋人在风雪中受苦迷茫的时候,是另一个人陪在他身边,魏赫只能在“如果”里为自己辩解的那些事,早就已经有人赴汤蹈火为他做了。

魏赫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比许慎珣更好这件事深信不疑,出于这种信念,他也从来没怀疑过周清最终会选择他这件事。然而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如此廉价干瘪,尽管他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对比之下也只像蛋糕上甜腻到发苦的植物奶油。

周清看到过别人的心为他燃烧的样子。

周清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

“既然这样。”魏赫怀着一种狼狈的恨意问:“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你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周清沉默了一阵,才回答道:“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魏赫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