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陈廷玉并未在意程御的不留情面,甚至露出一个温和到略显餍足的笑意。

朝着程御,和他身后还在把玩沙漏的陆含璟。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视一触即分。

可就在这短暂的一秒内,都从彼此眼中,发现了藏于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漩涡。

陈廷玉站起身,先同民警打了声招呼,才探身向坐着的程御,“程总,律师联系好了,我们可以先走。”

程御点了点头,将口中的奶糖嚼成软和团状,吮尽其中的甜香,在陈廷玉的护持下缓缓起身。

派出所明晃晃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让他心中困顿又烦躁,早早便想离开了。

实话实说,陈廷玉虽有二心,但确实很好用。

律师已经开始交涉,见程御起身,本就是路人甲的陆含璟自然也不打算久留。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离开,黄毛一看那还得了,被拷着手也要暴怒而起,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怎么回事!他们打了人怎么就能直接走,还有没有王法啦?!”

陈廷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手掌施力压下黄毛的肩膀。

他的手如其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做惯体力活的样子,却蕴含着强劲的力道,那双手掌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黄毛。

陈廷玉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而又不容抗拒。

“先生,这里由我来处理。”

就在这时,那个过路女孩也匆匆赶到派出所,有她证词,这下黄毛也蔫了,在多方压力下,不敢再追着程御讨要说法。

一系列事件发展很快,民警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三个姿态、笑容如出一辙的“精英男”团团围住,几番交涉下来,按照流程同意了程御的离开。

程御安静而内敛地听完。他已经将奶糖整个儿吞吃入腹,回味着那股奶香,在离开前询问那个好心的女民警,“请问,这是什么牌子的?”

后者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啊……哦,这就是最常见的大白兔奶糖啊。”

“谢谢。”程御朝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刚才帮我。”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又因倦意和负面的精神状态而微微敛眸,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孱弱,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真诚,让人相信他仅仅因为一颗平凡普通的奶糖,就诚挚地连说两声“谢谢”。

女民警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看到的已经是程御的背影。

陈廷玉被暂时拖住身,程御不太喜欢嘈杂的环境,得到答案后就忙不迭地离开。结果在派出所门口没看到自己惯用的车,也没有司机老李。

江城昼夜温差偏大,即使是春日里的夜,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凉意,更何况程御身体孱弱,又刚刚从人来人来、极其暖和的场所出来,不过片刻,裸露在外的皮肤已沾上冷意。

他顶了顶腮,决定收回刚才那句夸奖。

陈廷玉,还是不行。

-

“我送你回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眼中不太容得下旁人的程御这才发现,陆含璟一直紧随他其后。

……难道他不用上班的吗?

过了好几天996生活的程御顿时生出些不爽来。

江城的夜泛着湿润之意,陆含璟说话的时候,空气中还漂浮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反而勾起程御的一些好奇。

没了他人打扰,程御大方地再次打量对方。

陆含璟长得周正,偏偏不笑时,眉梢眼角都带着冰冷的肃杀感,不同于蒋舟极具侵略感的五官。

而是一种让人藏得极深的危险。

察觉到程御突然认真起来的注视,陆含璟再次露出一个笑意,很浅淡,纯礼节性,眼睛也没有随之弯起。

路灯的光影影绰绰地打在他单侧的肩上,却没有落在他眼里,一双眼就像是入了夜的海面,变成两袭深不可测的幽深。

在料峭的余寒中,程御的手指轻轻颤抖。

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绝不是蒋舟那般容易应付的小疯狗。

陆含璟或许热衷于在猎物面前伪装自身,程御却不是天真烂漫、甘于自陷的蠢货,他知道,这是一头真正的凶兽。

而程御——

程御过了近十年的病患生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衰败下去,不能接触一点点刺激性的活动,甚至是稍微辛辣些的食物。

他的生活,寡淡了太久。

洛羽书,蒋舟,甚至是陈廷玉,都不能给自己这种刺激。

唯有——

唯有陆含璟。

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斑,程御抬眼。

“那就劳烦陆总了。”

-

争执的地方离派出所不远,他们慢慢踱步过去,没几分钟也就到了。

陆含璟今天开了一辆黑色的奔驰g65,程御对车并没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