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习惯了被侮辱和被损害以后,往往一个无心的尊重举动都会让她或者他很感动。

宋慧慧已经习惯了被别人看不起,习惯了被别人鄙视。习惯了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被那些卖菜的女人白眼,习惯了被卖肉的屠夫揩油,习惯了被那些嫖客不当人看。

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因为一定要嫖客戴套而被人扇耳光,也记不清多少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贱货了。

每次和那些嫖客结束的时候,他们总是躺在那张床上抽着劣质的香烟,色迷迷的看着她穿衣服的样子,就像苍蝇盯着一堆腐烂的臭肉。

她已经记不得谁曾经这样对她,在她换衣服的时候转过头去。

宋慧慧已经很久没有过羞涩的感觉了,但她现在真的很羞涩,她甚至觉得自己脸红,而且心跳的很快。

她打开衣柜飞快的拿出一条内裤,飞快的跑到卫生间去换上,然后回到了房间里来。

在这个过程里她甚至简单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

但等她回到房间里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右手拿着一把雪亮刀子的矮瘦男人倒在床上,他眼睛紧闭脸色通红,但他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把刀。

宋慧慧毕竟是护校学习过的,她甚至不用去摸谢朗的额头就知道这个人在发烧,一定是伤口感染了,她在缝合伤口的时候就看出来他受伤已经至少好几个小时,甚至远远不止这个时间。

宋慧慧站在床边迟疑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报警,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办法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那简单的三个数字。

她走到厨房里倒了一碗开水,然后找出消炎药和退烧药,扶起昏迷中的谢朗试图给他喂药。

但他的嘴闭得很紧,宋慧慧愣了一会,然后她把消炎药含在自己嘴里,低下头,吻上了这个不久前还用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的男人的嘴唇。

谢朗在昏迷中感觉到两片柔软覆盖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他无意识的微微张开了嘴,一条滑滑的东西带着一颗消炎药钻进了他的口腔。

哪怕是卖的女人,也不会和嫖客接吻的。她们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嘴亲吻嫖客身上最肮脏的部位,但是她们不会和嫖客接吻。

或许那是她们唯一的底线,或许那是她们感情的禁区。

但是宋慧慧现在这么做了,她用这种方式把消炎药和退烧药给谢朗喂下去,然后一口一口的把半碗开水喂进了他的嘴里。

这个夜晚宋慧慧靠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右手持刀的矮瘦男人,画面很诡异,但对她来说是她后半生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

谢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靠在两团柔软的东西上面,他一惊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枕在已经困得熬不住睡过去的宋慧慧的胸脯上。

谢朗还不知道宋慧慧的名字,他惊讶的看着这个已经睡着的女人,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昏暗,但是这样昏暗的,粉红色的灯光却让睡着的宋慧慧看起来很好看,竟然让谢朗一时间有些痴了。

谢朗不明白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个女人为什么没有报警?他目光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空碗和拆开的两版药片。

他拿起那两版药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即使是把他养大的谢威,也不可能像一个女人这样对待他。

在谢朗的记忆中没有过女人的温暖和温柔,他没有母亲的关怀和慈爱,即使是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他也没有恋爱过,他当然和女人发生过关系,但那就是一种发泄的途径,他付钱,上床,发泄,然后结束。

这是他第一次享受到女人的关怀,而这个女人居然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谢朗觉得肚子很饿,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于是他走进厨房,发现厨房的碗柜里里只有面条和鸡蛋,于是他下了一锅鸡蛋面。

很普通的鸡蛋面,谢朗却吃得很香。一锅鸡蛋面他吃了大半碗,犹豫了一会后他盛了一碗鸡蛋面端到房间里,然后把躺在床上睡得发出鼾声的女人叫醒。

“你好了?”宋慧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矮瘦男人,这个人的身体是铁打的么,这么快就好了?

“吃面,涨了就不好吃了。”谢朗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那碗鸡蛋面道,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女人说话。

他可以用威胁的语气和她说话,可以用冷酷的语气和她说话,但是他知道该怎么用正常的语气和她说话。

宋慧慧也饿了,她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谢朗:“你吃?”谢朗摇摇头:“我吃过了,你吃。”

宋慧慧闻着那鸡蛋面的香味,终于端起碗吃起来,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即使很饿吃起面来的时候还是不会像男人那样狼吞虎咽,谢朗眯着眼睛看着吃面的女人,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他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就像他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一样。

现在他难得开心,他觉得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