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今日之事,倒是可怜锦衣了。真没想到,锦衣看到高睦饮药,竟会如此急切。御医说,锦衣只是悲伤过度,才会一时晕厥,想必锦衣已经醒了吧?

皇帝想到舞阳公主时,舞阳公主并未转醒。

早在皇帝把舞阳公主送去长乐宫时,就往长乐宫派了太医。

太医原本笃定舞阳公主很快就能好转,只给舞阳公主呈上了一颗养血安神的丸药,等发现舞阳公主迟迟没有转醒的意思时,他想起医书上那些悲痛欲绝、长睡不醒的病例,原本确定舞阳公主没有大碍的太医,也难免忐忑了起来。

事关皇帝爱女,太医不敢轻忽。正当太医打算召集同僚会诊时,高睦来了。

太医在探问舞阳公主的病因时,就已经得知,舞阳公主是因为高睦身亡,才会悲不自胜。印象中的死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本就在为舞阳公主的病情悬心的太医,差点没吓掉半条命。

缓过神来后,太医倒是卸下了担心。他搬出了“心病还须心药医”的道理,建议高睦多与舞阳公主说说话。

锦衣晕厥了这么久,太医用了药都不见好,高睦说说话,锦衣就能醒吗?

刘贤妃对太医的新医嘱将信将疑,抱着尝试的心态,还是遣散了房中的侍从。为了给高睦留出说话的空间,刘贤妃本人也退出了舞阳公主的闺房。

高睦当着刘贤妃的面,确实不好靠近舞阳公主。刘贤妃一走,心焦如焚的高睦,立马凑到了舞阳公主床边。

说来神奇的是,舞阳公主听到高睦的呼喊后,眉宇微缩,竟然真的渐渐转醒了。

舞阳公主睁眼后,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她一把抱紧了高睦,恸哭道:“高睦,你不要死!”

“公主放心,我没有死。皇太孙殿下把皇上赐给我的毒酒换成了普通酒水,我喝下去的那杯,不是毒酒。”

舞阳公主听到高睦提及“毒酒”,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她的脸色瞬间白透了,却急着从高睦怀中撑起了身体,将高睦仔细打量了一遍。

“公主身子还好吗?可有哪里不适?太医在外面,先让太医给公主请个脉吧。”高睦注意到舞阳公主惨白的脸色,也再度担心了起来。虽然太医说过,只要锦衣能醒,身体就没有大碍,可锦衣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还是得再让太医诊诊脉才放心。

说话之间,高睦试图扶舞阳公主躺下,舞阳公主却不肯配合,而是死死地握住了高睦的胳膊,紧张地追问道:“那你还会喝毒酒吗?你母亲怎么样了?你还要替你母亲赴死吗?”

自从舞阳公主“出阁”后,皇帝便再不曾让舞阳公主留宿宫中,却保留了舞阳公主在长乐宫中的闺房。舞阳公主晕厥后,被皇帝派人送来了长乐宫,刘贤妃没有给女儿另找房间的道理,自然是将舞阳公主安置在了她原先的闺房中。

舞阳公主对自己住了多年的这间闺房十分熟悉,只是扫了一眼,就意识到了自己与高睦尚在宫中。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高睦只是来和她道别的,害怕父皇还会给高睦再备毒酒……而且父皇说得没错,高睦要是一心代母而死,就算父皇不给高睦毒酒,高睦也可以自尽。

正因为想到了这一层,舞阳公主才很快问到了王夫人头上。

如果是平时,高睦一定会惊赏于舞阳公主的聪慧,此刻的高睦,一颗心却已然是又酸又痛。她既感动于舞阳公主的紧张,也痛惜于舞阳公主的紧张。为了打消舞阳公主的紧张,她早已摇头解释道:“公主放心,我不会再喝毒酒,也不会死了。有皇太孙殿下帮我说情,皇上已经答应,会留下我母亲的性命,只需收走我的纪国公爵位即可。”

“那就好。”

听说王夫人的性命已经保住了,舞阳公主才算松了一口气。不然,就凭高睦这份“愿代母死”的孝心,舞阳公主甚至担心,哪怕高睦不能一命换一命,也会陪她母亲一起赴死。

嘴中说着“那就好”,舞阳公主的眼泪却越流越多。

要不是文昺帮忙换掉了毒酒,高睦现在已经死了!

她险些永远都见不到高睦了!

面对舞阳公主的眼泪,高睦既揪心又自责:“都怪我不好,让公主担心了。公主快别哭了……”

舞阳公主也觉得高睦不好。

就算高睦不愿意与她做夫妻,她们也约好了,永远是至亲的家人,高睦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喝下毒酒!

就算高睦是为了帮母亲乞命,她也可以帮高睦一起求情!高睦怎么可以撇开她,一语不发就独自入宫呢!

要不是父皇召她入宫,要不是文昺换掉了高睦的毒酒,她甚至见不到高睦最后一面,就永远失去高睦了啊!

舞阳公主想起高睦饮药的场面,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后怕。

越流越多的眼泪,最终演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舞阳公主这一场痛哭,比她第一次在宫外过年的那个除夕之夜还要哭得凶猛。高睦心疼舞阳公主的眼泪,也担心舞阳公主晕厥过后的身体承受不起这样的大哭,她见安慰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