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高睦登床之时,紫荆就已经识趣地退出了门外,也带走了房中所有的“侍疾”侍女。高睦说起话来不用顾忌,她想起自己言不由衷的狠话,歉意奔涌,立马解释道:“不勉强。公主,前几天在温泉山庄,我说的那些混账话,都不是真心话。我从未觉得,与公主亲近是勉强。”

“高睦,你是不是见我称病,以为我真的病了,又来哄我开心?我真的没事。不做夫妻就不做夫妻,我们永远做姐妹,也很好呀。”为了打消高睦的歉意,舞阳公主特意掏出了轻快的语气。心中残留的痛意,又让舞阳公主不愿多谈此事,所以她一锤定音,将她和高睦的关系定义为“姐妹”后,很快催促道:“好了,我困了,不说了,我们快睡觉吧。”

舞阳公主明显不相信高睦的解释,高睦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直接声明,她很乐意与舞阳公主做夫妻,才有可能打消舞阳公主的误解。但是,这种几乎是求欢的言辞,高睦实在说不出口。

高睦踌躇良久,才张嘴说道:“公主,皇上将高广宗发往皇城司时,我就预感到了越国公府的祸患。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愿拖累公主,才对公主说了那些言不由衷的混账话。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亲近公主。”

语至最后,耻于表露情感的高睦,语音难免艰涩。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愿意亲近舞阳公主,高睦还是鼓足勇气,在黑暗中找到了舞阳公主的脸颊,落下了一个轻吻。

舞阳公主在高睦身上经历了一场空欢喜,不敢再自做多情。她将高睦语音中的艰涩当成了勉强,即便终于得到了高睦的亲吻,她也只当高睦是和上次一样,又在“勉为其难”。

倒是高睦话中“必死无疑”,引起了舞阳公主的重视,她想起高睦饮药时的果断,忍不住抓紧了高睦的胳膊,强调道:“高睦,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也是姐妹,是至亲的家人。家人之间,谈不上‘拖累’,你不要和我见外,以后要是入宫求情,一定要告诉我。无论是何事,我都可以帮你向父皇求情。我是父皇的女儿,我去求情,比你去好。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像今天这样,拿命去求情了,好不好?”

方才那个亲吻,已经用尽了高睦最大的勇气。高睦能说的解释也已经说完了,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表明心迹,只好就着“见外”一词,否定道:“公主,我独自入宫求情,不是和你见外。只是皇上严禁女子干政,我母亲是受谋反案牵连入狱,事涉朝政,公主不宜帮我求情。”

“没事的,高睦。在父皇眼中,你是我的驸马,你的母亲就是我的婆母。我帮你母亲求情,只是家事,不是国事,父皇不会怪罪我,我可以帮她求情的。”

当年隆庆公主为子求官,遭到皇帝的惩戒时,皇帝为了警醒自己的其他女儿,曾将隆庆公主拉作反面典型,特意将隆庆公主受罚一事通告了各位公主。舞阳公主一直知道,她的父皇不允许公主干政,在学会看史书后,她就更懂这个忌讳了。嘴中说着“家事”,舞阳公主心里想的却是,大不了她拿命求情。就像今天的事,要是她去替高睦的母亲乞命,父皇总不会给她赐毒酒,总比高睦一个人去要好。

如果只是寻常的谋反案,舞阳公主扯着“家事”的旗帜去帮“婆母”求情,也许皇帝还会夸赞舞阳公主的妇德。但是“韦百战谋反案”不是寻常的谋反案,高睦深知,即便舞阳公主是皇帝爱女,也绝对不宜掺和这种影响朝局的微妙大案。好在皇帝已经答应放过王夫人的性命了,高睦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舞阳公主帮忙求情,她不用为难,很快应道:“好,以后若是我还需向皇上求情,一定请公主帮忙。”

“那就好。我们睡觉吧,高睦。”

“好。”

高睦犹豫了一下,抬起左臂,再次拥住了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与高睦险些永别,本来就想挨着高睦入睡,她想到自己与高睦“成婚”以来,经常挤入高睦怀中睡觉,高睦从未对此表露抗拒,那高睦应该是真的不觉得这是“举止过密”吧?如此想着,舞阳公主这才心安理得地回拥高睦。

感受着舞阳公主的回拥,高睦暗暗松了口气。在数次拒绝锦衣后,在几乎与锦衣死别后,还能与锦衣相拥而眠,高睦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尤其想到,等到高松寿丧命后,她需要守孝三年,很长时间都得与锦衣分开居住,高睦越发珍惜此刻相拥而眠的时光了。

在估摸舞阳公主睡着后,高睦忍不住将鼻子凑到了舞阳公主颈畔,将她的体香填满了鼻端。

高睦所料不错,身陷“韦百战谋反案”的高松寿,很快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高松寿对高睦而言,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得知高松寿身首异处,高睦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却受制于礼教,不得不表现出痛哭流涕的样子。

为了展示“孝子”风范,高睦收到高松寿的死讯后,还打算立马赶往皇宫,请求皇帝允许她为高松寿收尸。

自从越国公府因谋反案而阖族入狱后,高睦受其牵连,失去了所有的职务,一直赋闲在家。这还是高睦上次从皇宫回来后,第一次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