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晴,人们将麦粒铺开晒干,然后每人收回家一簸箕,用洗干净的石块和石板碾磨。

青杏和念桃也收了两簸箕,不过这是专门留给明窈的,她们磨面粉,肯定会将里面的麸皮全部捡拾干净,不说比肩望京细面,至少不能一嘴干麦麸。

明窈偶然见了一次,本想说石磨更为高效省力,但她先找狄霄问了两句,才知制出一台石磨,少说要用两月,而两个月的时间,人们早磨完所有麦子了。

这般,石磨之法只得暂且搁置。

而那些留作麦种的麦子则是狄霄和谷辛两人亲自处理的,不管是晒干还是寻找合适的贮存条件,毕竟是关乎全族粮食的大事,狄霄实在不放心交由他人,就跟了全程。

晒干的麦种装了四个大木箱,木箱的六面都钻了孔,以做通风之用,木箱存在了南边的一座毡帐里,那里庇荫,省了夏日太阳直射,而木箱也是放在架子上的,最大限度防止了受潮。

最后,狄霄又叫来狄宇和阿玛尔:“麦种一事,兹事体大,我担心生事,就叫你们二人过来。”

“阿玛尔每日都来看看,若是发现行迹诡异之人,当场就能拿下,之后再做审讯。”

“狄宇每月进去看两次,开箱检查,若是发现发霉返潮的现象,立即去找人,找我找谷辛都行,找公主也可,这批种子万不能出现损失。”

狄宇和阿玛尔相继应下。

没了外人,狄霄索性明言:“今年族里收纳了不少灾民,我不信他们,但麦田明晃晃地摆在外面,单纯瞒是瞒不住的。”

“且小心着吧,但愿不会招致祸患。”

阿玛尔正色道:“首领放心,我会仔细看着的,实在不行我就搬来这边,时刻守着。”

“不用,一切照旧即可。”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族里的生活又恢复平常。

打猎织布,现如今再加上一个研磨面粉。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有争执,也不过家长里短,私底下解决不来的,就请首领和公主决断。

夏秋交际,狄霄成天跑在外面,带着三四十年轻力壮的汉子,整日追兔子逮野狼,首领不在,大大小小的事自然全落在明窈头上。

明窈只得先停了族学,上午在仓房和畜棚之间跑,下午就到各处转转,看看东家的羊毛线,瞧瞧西家的狼皮袄,再去宁湘她们那看两眼,见见大越贵女的高超绣工。

时间匆匆,转眼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下午,负责巡守的两三人正靠在围栏便闲聊,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转头望去,只见远方尘土飞扬。

来人的马儿跑得极快,不过瞬息,人就到了眼前:“吁——”

只见马上的人是个全然陌生的面孔,来人一身皮裘,脚蹬马靴,腰佩长刃,发间配了一枚小小的兽齿,随着颠簸前后晃动。

“此地可为拔都儿部领地?”男人高高坐于马上,眼带轻蔑,睥睨视下。

他的目光叫人很不舒服,塞西黑又是个暴脾气,当场起了火:“你是谁,从何而来,来此何为?”

谁知来人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冷笑一声,又问:“狄霄可在此处?”

直到听见了自家首领的名讳,几人才生了几分警惕。

然而他们的情绪变化太明显,男人只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嗤笑一声:“看来就是这里了,此等小族……呵!”

塞西黑勃然大怒:“你在说些什么!”

“此乃多罗可汗派贴,交于尔部可汗。”话落,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又皱又黄的信纸,随手一扔,纸张轻飘飘地落下。

他甚至不等对方接到,一拉缰绳,转身策马而去。

“哎你什么意思——”塞西黑越过围栏,快步向前追去,可除了吃了一嘴尘土,连男人的头发也没能留下。

直到同巡守的两个同伴追上来,其中一人拽了拽他,面带迟疑:“那个人说……多罗可汗?”

塞西黑一怔,恍惚记起,刚才好像真听到了这个称谓。

几人看看手中泛黄的信纸,再不敢质疑,当即攥着信纸往王帐跑去。

刚巧狄霄今日留在族里休整,他才从外面冲凉回来,就见两三人等在帐外,他脚步一顿,问:“有事?”

几人快速转身,塞西黑将信纸递出去:“刚才外面来了个人,我们问话他一律不答,只留下这封信,说是多罗可汗所派。”

“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赶紧给首领送来了。”

狄霄接过信纸,却是疑惑:“多罗?”

“是,我们都听到了。”

“……好,我晓得了,你们回去吧。”

狄霄将人打发走,怀着满腹疑惑,他本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然翻开才发现,上面的字板板正正,偏没一个是他认识的。

“……”狄霄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好像是大越的文字。

“怎不进去?”明窈从外面回来,看着狄霄背后不住滑落的水珠,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