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琢玉迅速给自己把脉。

娘胎里带出来的隐疾,从小就有,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所以长大之后情况更加严重。

他翻遍了身上,也没有找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只有一套象征身份的太监服,和一盏歪斜在身边的宫灯。

他正躺在御花园内,四周寂静无人,他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这个身份的主人像是企图用酒精麻痹这股痛楚,然后醉倒在了御花园里,不省人事。

对于这种头疼病,一开始,酒精确实能起到一些效果。可是酒伤身,尤其是酒醒之后,头疼的症状会加剧,这样操作无异于是饮鸩止渴,陷入更深一步的深渊。

根据陆琢玉的观察,虽然这具身体身上带着伤,但从手指、头发的养护程度来看,并非是太监之流伺候人的。再看这些伤口的角度,更像是自己用匕首割上去的。

陆琢玉一边思索,一边提起宫灯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路,就遇见了苏宁璎,然后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翠墨轩,陆琢玉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前面朝他小跑过来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太监,他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最近的一个小太监手里提着一盏宫灯,远远地照亮了路。

那中年太监看到陆琢玉,走得更急,小太监小跑着立即跟上,为其照明。

“陛下。”中年太监行到陆琢玉面前,赶紧将手里的披风给他披到身上,然后又递过来一瓶药,“奴才终于找到您了。”

陆琢玉接过那药,放到鼻下嗅了嗅,只是一些安神补气的药材,倒是也没什么特殊的。光吃这些东西,对于这具身体来说确实没什么用。

陆琢玉没用药,那中年太监也不敢说什么。

今日就是为了这药,这位祖宗才发疯的。

“吃了那么久的药,有什么用?若是早有用,朕这个头疾早就好了!”男人骂骂咧咧,将寝殿打砸一顿,然后拿起案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喝醉了酒,男人扒了小太监的衣服穿在身上,说要去游湖。

大太监无法劝阻,只好跟在男人身后,没想到被男人一脚踢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小太监们急着捞人,等大太监从池子里被捞出来,这位祖宗早就不见了。

如今看到陛下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大太监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不知是夜色太黑,还是被踹进那池子里的时候磕到了脑袋,大太监觉得今日的陛下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仔细看来,又没有哪里不同。

依旧是这张俊美的脸,眉眼耷拉着,垂眸看人时带着阴郁之气。

现如今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党争不断,只有这位陛下每日里依旧我行我素,仿佛这天下苍生,民生疾苦与他毫无瓜葛。

“陛下,该回寝殿了。”大太监魏连安小声提醒。

魏连安年纪大了,刚才被皇帝一脚踹进池子里,到现在浑身都疼,还有这额头,磕得青紫。

“嗯。”陆琢玉吐出一个音。

魏连安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小太监拎着宫灯在前面开路,莫让皇帝磕绊了。

寝殿已经被收拾过了,原本的打砸痕迹被处理的一干二净,只有一柄匕首被置在龙床上,那匕首看起来像是被常年使用的。

陆琢玉伸手将其拿起来,能明显看到站在一侧的魏连安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却又不敢说话。

陆琢玉抽开匕首,在自己的手背上虚空比划了一下。

没错,这具身体上的伤口就是这柄匕首划出来的。

匕首上镶五色宝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陆琢玉将其随手抛回去,然后又在寝殿内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书案前,看到堆在那里的奏折。

“陛下,您要看奏折吗?”魏连安一直跟在男人身边,看到陆琢玉的动作,便赶紧弯腰将奏折打开送到他面前,“内阁已经处理好了,您看看。”

奏折都批阅好了,只要陆琢玉盖个章就行。

一般来说,这位皇帝连盖章都懒得盖,都是由魏连安代劳。不过偶尔兴致起来,也会批注两句,不过看个半本就没了耐心,然后说自己脑袋疼,又开始发疯。

最近这段时间,这位陛下发疯的频率是越来越频繁了。时常三更半夜不见人影,可怜这位大太监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要陪着这位皇帝疯。

手上的奏折被抽走,在魏连安震惊的视线中,陆琢玉抬手翻阅了一遍,然后又换了一本。

一连看了几本,陆琢玉几乎能确定。这个所谓内阁已然一手遮天,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陆琢玉随手拿起一侧朱砂笔,仿照着皇帝的笔迹在奏折上写下一句话。

“陛下?”魏连安踮脚想看看,奏折被合上,又换了一本。

琉璃盏灯光明亮,将整座寝殿照得亮如白昼。

男人就站在那里,眉眼舒展,身形挺拔,平日里阴郁的眉眼在光色下似乎也舒缓了不少,不再看着神经兮兮的,彷佛脱胎换骨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