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殿悄静。

徐长吟敛容垂首,仪态端庄,心底则惴惴不安。朱棣不形于色,只目光凌厉的盯着她,嘴边却隐约可见几许笑意。

隔了许久,都无人出声。徐长吟掀眸觑向他,顿与他视线相对,不禁讪讪的道:“其实爬爬树还能强身,且我并未让人瞧见……”

朱棣冷声道:“照你所言,只要不被人瞧见,就可毫无顾虑的攀上爬下?那要不要我给你送张梯子,好让你爬到屋顶上揭两片瓦下来?”

“天色有些阴沉,许是有雨,不宜上房揭瓦。”徐长吟佯作认真的拒绝。随即余光瞄见他脸上又有了山雨欲来之势,连忙抿住想笑的冲动,起身挨至他跟前,往他腿上一坐,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摆出一副媚态,娇柔地说道,“数日不见王爷,妾好生惦念呢!”

朱棣抬手抚上她的额头,皱眉道:“还想让我召李太医过来?”

徐长吟露出难过的表情,哀怨的道:“实话也不让说,看来王爷是真的厌烦了我,我走便是了!”话罢,她掩面抽身欲起。

朱棣将她按坐在腿上,无可奈何的揉揉额心,“好了,不必做戏,你知道做错了甚么?”

徐长吟暗自撇撇唇,乖乖回道:“被你逮到!”

朱棣瞪眼,她连忙改口:“不该爬树!”

“还有呢?”

徐长吟不解反问:“还有甚么?”

朱棣抬起她的下颚,突地重重啮咬住她柔软的唇瓣,咬牙低哼:“错在你竟敢躲我,更错在对我视而不见!”

过了半晌,他才结束这惩罚性的吻,而神情总算变得愉悦了许多。徐长吟抚着自个红肿的唇瓣,不无惆怅的喃喃道:“待会淮真看见了,不定以为我偷吃了甚么呢!”

朱棣不以为然的看着她,听她又嘀咕道:“你该问我做对了甚么?”

他无声一笑:“你是想说,藉由这嬉宕宴使府里和乐了?”

徐长吟笑眯眯的大点其头,“还有呢?”

“还发现了不少可造之才?”

徐长吟很是满意,看来他们之间默契尚佳。朱棣曲指叩叩桌案,“姑且念在此事处置有功,且未贸然参与,我可以原谅你!”

徐长吟扁扁嘴,是啊,看他多“大人有大量”。她低头摸着肚子,不无惋惜的道:“若非顾虑他,定要下场比个高下!”

这话有激将之嫌,也无异于在自掘坑,意外的是朱棣竟未着恼,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蓦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副怜爱的口吻:“这些日子让你寂寞了。”

徐长吟一怔,旋即涨红脸蛋挥开他的手,啐声道:“谁说我寂寞了?你不在,我才是自在快活!”

朱棣包容的笑了笑,一脸“能够理解”的意味。徐长吟见状连要辩解,却陡地被他一把抱起,径直“押”往红鸾锦榻,替她排遣寂寞去了……

稍晚时分,赏汝嫣前来拜见。出府数日,她的气色已然渐好,徐长吟瞧着也自欣慰。

赏汝嫣与她闲谈所见所闻,徐长吟兴致勃勃的聆听着,气氛十分和乐。

适刑子游前来拜见,与朱棣在外殿说话。朱棣对刑子游的态度依然如往昔那般和气,可刑子游鲜少言笑,已不若当初爽朗性情。朱棣并未询问他这些时日的行踪,他也未问及吴蓁儿,二人只是不咸不淡地说着。

在内寝的徐长吟偶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不无喟叹:“不曾想丹瑶之事会令他性情大变。”这些时日,刑子游鲜少出屋,也不与人交谈,连当初在燕王府的旧识都不愿搭理。而她碍于礼数,不便时常请他来见,也只有让罗拂或娉望时而前去探望。

“刘姑娘就那么没了,外人且会唏嘘,刑公子自是更加难受。”赏汝嫣轻声道,“娘娘,刑公子可知是谁害了刘姑娘?”

徐长吟拧眉:“我未仔细向王爷询问,也不知王爷是否告诉了他。”当日吴蓁儿坚持跟着刑子游离开,应当是想藉由他的庇护。后朱棣命人带走吴蓁儿,他应当是知晓实情的吧!

赏汝嫣放低的声量:“适才见到刑公子,妾身总觉得他眉宇间盛满阴郁,似乎心中攒着股恨意。”

徐长吟颔首,“我亦有察觉,只是他无意说,也无法得知真由。”但愿朱棣能弄清他心里究竟郁结着甚么。

秋高气和,正是桂月时节。离中秋尚有六日,燕王府里已热火朝天地准备开来。喜事有三,一则是中秋佳节,二则是娉望将在节后出嫁,三则便是魏国公即将抵达北平府。

北方的酷夏,让徐长吟是终日精神恹恹,好不容易等到秋凉时分,又临喜事,她总算恢复了精神,胃口也变得奇好。

中秋前日。傍晚时分,徐达的大军已抵北平城外。

燕王夫妇携子前往迎接,而城外的徐达得悉后,也带着亲随迎路去接。

一路上,徐长吟是难耐喜悦,比竟已逾半年未见亲父。

淮真坐在朱棣的马上,大眼贼利,远远便瞧见了气度俨然、不怒自威的徐达,一迭声的娇嚷:“父王,是外公,是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