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徐长吟和张阿玄之间的位置已然完全对调。

潮湿的铁牢里,张阿玄捂住被勒出深深红痕的脖颈,目光阴森地死死盯着牢外费力喘息的徐长吟。

徐长吟扶着桌案,尽管面带笑意,但面色仍然不好。她端起油灯,侧首对上张阿玄仿佛要将她扒皮抽筋的眼神,微微一笑:“还请丽嫔娘娘稍待,我先出去叫人来!”

“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出去?”张阿玄冷笑,“我可以提醒你,当年龙瑞娇设计这处秘道用了五年,机关重重,隐秘精妙,要不然你们大肆改建皇宫时岂会发现不了?”

徐长吟圈手护住油灯,缓缓朝牢室外走去,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团上,但她并未回言,只在经过张阿玄时,顿步看着张阿玄,一笑:“就算不能出去,但至少不必成为阶下囚。”

话落,她懒得再理会七窍生烟的张阿玄,提步走出了牢室。牢室外赫然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大厅,正中的灯台上罩着颗夜明珠,将诺大的大厅照得颇为明亮。虽说厅中的家私摆件之类蒙尘微旧,但无损于满厅的富丽华贵。

徐长吟微微一怔,环目一扫,大厅左右各连一个洞室,正对着的则是一扇石门。两间洞室一个是关押她的牢室,另一间黑漆漆的不知是做何用。她无意去探,直接朝石门走去。

石门三人宽高,平整无隙,她推了推,纹丝不动,果然没这么简单。她将油灯凑近些许,细细检查石门和四周,但并未发现异样之处。她在大厅里四处查看,方转了一圈便头重脚轻的险些软倒在地。她心知自己的情况越来越差,而那道童随时就会回来,留给她的时间十分紧张。她能治住张阿玄是凭着出其不意,而她先前观那道童似乎有些武功底子,她眼下连端着油灯都已觉得吃力,要想对付那道童绝对不易。

她坐在椅上喘歇片刻,又打起精神在厅内检查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张阿玄先前说的话,她一直不认为是危言耸听,正如其所言,如果这间秘室不是极其隐秘,在改建燕王府时不会无人发现,从而留下这个隐患。她心知张阿玄无论无何都不会告诉她机关所在,故而半分找其打听的念头也没有。

她闭眸思虑须臾,挥袖取下面前的夜明珠,塞入袖囊里,霎时,大厅里只剩下油灯微弱的光亮,显得阴暗无比。接着,她走至石门旁站定,吹灭了油灯,大厅里变得一片漆黑。她尽量收敛急促沉重的喘息声,默默等候起来。

赏汝嫣被道童送回地面,没有惊动到任何人。道童推着她在房内转了好几圈,直至她再也找不转出来时的方位,忽地将她往床榻一推,她一个趔趄扑倒在床上,立时扯下了布条。她回头一望,道童已然不见了。她迅速扫视整间寝卧,墙壁、地面皆无一分被动过的痕迹,全然无迹可寻。她狠狠握紧手中的几件饰物,眼神冷凝无比。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徐达指住桌上的几份图纸和几本薄册,沉声道:“依贤婿方才所言,西殿最有可能还有一处秘道或暗室。西殿当年乃是淑妃龙瑞娇的寝宫,据工部的秘载,的确有龙瑞娇在西殿修建暗室的记录,但改建燕王府时已将暗室填埋。难道龙瑞娇另建了机关秘道,却无人知道?”

朱棣将几份图纸对比着查看,嗓音有些低哑的说道:“不无可能。而不管这份可能性有几分,必须仔细彻查。小婿已命人找寻机关术士并工匠,明日就可开工。”他已然决定,就算是拆了西殿,也要确定那几分可能性。

徐达深深看他一眼:“掳走长吟的歹人依旧没送勒索信之类的东西?”

朱棣点点头,“是。依小婿之见,那人或许是将长吟当作护身符,其目的是想逃出北平府。”

徐达眼一眯,“贤婿认为此人就是宝元寺窃宝的幕后指使人,张阿玄?”

“不错。”朱棣眼底掠过一道寒光,“张阿玄,青玄,据画师所绘的画像所见,这二人除了相貌语调不同,身量体态十分相似,而相貌和语调俱有法可变。全城戒严后,张阿玄毫无可能逃出去,此时燕王府却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她对前皇宫了如指掌,能够知道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室暗道不足为奇。她有理由对我和长吟心怀恨意,掳走长吟一可保命,二可报复,只会是她!”

徐达的脸冷了下来:“如果青玄就是张阿玄,那么她能进入燕王府必有人相助。”他看向朱棣,“老夫听说那青玄是嫣夫人出言请进府的……”

朱棣抬首认真的回望徐达:“小婿已将她禁闭起来,如果此事真与她有关,小婿定不会饶恕她!”

徐达眼神微动,没再多言。他并未责备朱棣既然怀疑赏汝嫣,为何不加以讯问,既然朱棣己有安排决定,他便不会再干涉。而他相信,朱棣定然会救回他的女儿。

朱棣揉了揉鼻梁,敛下的双目里血丝隐现。自徐长吟失踪后,他就不曾阖眼歇息片刻。他并非不累,只是他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徐长吟吃苦受难的情景。尽管知道这些只是他的臆想,但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担忧,于是他强迫自己清醒。就连淮真他们都被他送到了霍琅云那里,现在的他一点也分不出心力来照顾几个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