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舞风,花冠满树,又是春光正好时节。

通往偃月县的官道上,一辆扑实无华的马车悠然驶来,端见车辕上坐着个神情冷峻的年轻人,衣饰平平,不显富贵,然则浑身散发出一股摄人气势,令人不敢小觑。年轻人娴熟的驾着马车,倏而侧首垂眸,却是身边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

小女娃娃抱着年轻人的臂膀,昂起红扑扑的小脸蛋,娇糥的声音脆脆响起:“爹爹,淮真也要驾马车嘛,好不好?”

朱棣腾出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眉眼间绽出几许柔和:“你若能说服你娘,爹爹便允你。”

淮真顿时垮下小脸蛋,扁起小嘴:“娘才不会答应。”

这时,蓝布车帷被掀起,从里探出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却是高炽。朱棣转首看他,“炽儿,怎么了?”

高炽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瞄淮真,“娘让炽儿告诉姐姐,如果想驾马车,就先量一量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腿……”

淮真怎会听不出这是自家娘亲在笑话自己,气鼓鼓噘起嘴:“娘最坏了,老是欺侮淮真。”

朱棣安慰的拍拍她的小脑袋,问向高炽:“你娘可觉不适?”

高炽回头朝车厢里说了句什么,很快又探出头来,有些纠结的皱着小脸道:“娘说不告诉爹。”

朱棣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她还在气头上。“告诉你娘,快到偃月县了,我们要在那歇整一日。”

高炽使劲一点小脑袋,钻回了车厢里,坐到正在喂高煦喝水的徐长吟身边,牵起不住打呵欠的淮嫤,说道:“娘,爹爹说要在偃月县歇整一日。”

徐长吟自是早就听到了朱棣的话,她瞟了眼车厢外头,哼了一声:“你们爹爹从来都不问问我的意思。”

高炽一脸为难,不知是该帮爹爹说话的好,还是顺应娘亲的话。淮嫤揉揉困顿的大眼,娇娇软软的说:“娘怀了弟弟和妹妹,爹爹担心娘的身子,娘不要生爹爹的气。”

偎在徐长吟怀里的高煦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小胖手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咯咯直笑:“弟弟妹妹,煦儿要弟弟妹妹!”

徐长吟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佯嗔道:“你们四个就够折腾我了,你们爹爹就是个不会疼人的。”她很难不悲愤,好难得借巡视封地之机出府游玩,却是还没走上十日便诊出她又有了身孕,朱棣当即乐颠颠的往回赶,还以她刚怀孕为由让她连马车都不能下。

高炽满脸内疚的说:“娘不要生气,是炽儿没有带好弟弟和妹妹,炽儿以后一定听话,不惹娘生气。”

徐长吟听罢,心都化成了水,连忙揽过这个最是乖巧的长子:“娘没有怪你和弟弟妹妹,娘欢喜你们都来不及呢,方才不过是埋怨你们爹爹才这么说的。”

高煦坐在徐长吟怀里,拍着小巴掌笑得没心没肺:“娘不怪,煦儿也不怪。”

高炽摸摸他的小脑袋,“煦儿坐到哥哥这边来,不要撞到了娘。”爹爹可是叮嘱过他,不要让淮嫤和高煦随意坐在娘怀里,以免他们没个轻重撞到娘的肚子。

高煦很亲近他,滑下徐长吟的膝头,和淮嫤一左一右挨着他坐。高炽撂起窗幔,耐心的给他们介绍官道旁的一些草木。淮真象是听到了车厢里的热闹,很快就钻了进来,凑在弟弟妹妹身边给他们讲起刚从朱棣那听来的小故事。

徐长吟倚在软罗垫上,微笑着看着他们,葇荑轻轻抚着小腹。她虽埋怨朱棣的霸道,但心里何尝不喜又添了一儿或一女?尽管腹诽这一年生一个的速度,但为人母的喜悦轻易就将这些腹诽一扫而空了。

车厢里温馨热闹的景象,饶是车外的朱棣也能感受到,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身上的冷傲也悄然融化了几许。

马车缓缓驶入了偃月县。街道上马咽车阗,挑担提筐的小贩往来不绝,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两旁的茶寮、客栈、酒馆子更是鳞次栉比,一派繁荣的景象。

车厢里的小娃娃们探出脑袋,好奇的东瞅西瞄着。徐长吟也撂起一角朝外观望,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比之途经的几座县城繁盛许多。

不多时,朱棣驾着马车停在了一间颇为雅致的客栈外。他掀起帘子,将淮真几个小娃娃抱下马车,随之就对上了徐长吟故意撇开的脸。他放稳踏凳,朝她伸出了手掌。徐长吟轻哼一声,自行扶着车框下了马车,也不搭理他。

朱棣无声一笑,倒是不见生气,收回手,将马车交给迎出来的店小二牵去后院,便即带着妻儿进了客栈。

眼下已过午膳时候,客栈里却是高朋满座。徐长吟细一环顾,发现客人多是香客打扮,而衣襟上皆绣着只金毛狐狸。她不由自主的望了眼朱棣,朱棣恰也望着她,显然也看出有些蹊跷。

朱棣订了间最大的客房,又支了银子让掌柜在房里再安置张床榻。掌柜见他付的银子足以再订间上房,哪有不答应的理,忙乐不可吱的让小二去安排,又给朱棣一家人空了张桌子,待客房收拾妥当了再上去。

徐长吟点了几个小娃娃喜爱的糕点,打赏了小二,这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