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不错。不过……”段斐的话忽然顿住。因为他从开着的房门,看见了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自院外而来。

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宿清焉。

他在很久前,就得到了宿清焉的画像。

段斐盯着宿清焉,仔细打量着这个该死的乡野匹夫。他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攥得骨节凸起。

扶薇顺着段斐的视线望过去,她对正归家的宿清焉笑了笑,再压低声音对段斐说:“叫他姐夫。”

扶薇起身,迎上宿清焉。

段斐的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溅出来一些,弄湿了他的食指。他将茶杯放下,结果小太监递来的帕子,一边盯着宿清焉,一边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茶渍。

他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扶薇的腿。他在心里盼,盼着阿姐快些停步,不要离那个该死的畜生那么近。

“是什么人来了?”宿清焉问。

“我弟弟。”扶薇介绍。

宿清焉点了下头,视线越过扶薇望向段斐,和善地微笑温声:“总是听你姐姐提起你,今日才见到你。”

段斐眼中的情绪飞快转动,待扶薇转过头望向他时,他扯起唇角摆出一个简单真诚的笑脸,语气噙着乖意:“姐夫。”

一声“姐夫”唤得亲切极了,实则段斐快咬碎了自己的牙。

“手里什么东西?”扶薇问。

宿清焉这才将手里的纸袋递给扶薇,温声道:“你早上说想吃的梨花酥。”

“赵和堂的那家?”扶薇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接。

宿清焉点头。

段斐的视线下移,眼睁睁看着扶薇伸手去接梨花酥的时候,她的手碰到宿清焉的手。

相碰的那一刻,段斐眼里迸出浓烈的杀意。

他怎么敢?一个乡野匹夫怎么敢碰他的阿姐?他慢慢站起身来,微笑慢声:“阿姐成亲了也不告诉我,没能来参加阿姐的婚宴,实在是人生憾事。”

“我与你姐姐的婚事仓促,没能请她的家人来,确实有些遗憾。”宿清焉诚然道。

扶薇将纸袋里的梨花酥递给段斐一块。

段斐一愣,赶忙伸手接过来。他看着这块梨花酥,刚刚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宿清焉侧首问扶薇:“弟弟住在哪里?把客房收拾出来,还是去绘云楼?”

“他去绘云……”

“我就住在这里!”段斐急声打断扶薇的话。

“阿姐,好不好?”段斐望着扶薇,乖声,“一年未见,我有好些话想和阿姐说。别赶我走成不成?”

扶薇早就习惯了他的撒娇。她只稍微妥协:“今晚住在这里,明天搬去绘云楼。这里地方小,你住得下你的人住不下。”

还有一句话扶薇没有说直白——若他的侍卫不安顿好,他住在这里不安全。

扶薇的每一寸妥协都能让段斐高兴,他开心极了:“好,听阿姐的。一会儿要和阿姐说好些话!”

扶薇默许。

扶薇也有很多正事要和段斐说,此刻因为刚见面,她才压下那些事情暂时没提。

梅姑回家的时候见到满院子的人,警惕地放慢了脚步。她打量着围在院外的侍卫,瞧着这阵仗,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迈进院子,看见院子里也有侍卫走来走去。她赶忙拉住一边的灵沼,询问是什么人来了。得知是扶薇的弟弟来寻他姐姐,梅姑稍微松了口气。

“母亲。”扶薇迎上梅姑,亲自给她介绍,“这是我弟弟,阿斐。”

段斐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扶薇。她可以唤别人母亲?怎么可以唤除了他母亲以外的人母亲?

暗卫调查的结果,是说扶薇不过是在江南之地找了个模样好看的小郎君解闷儿。可若真的只是解闷儿,为什么真的给别人当起儿媳来?

心思飞快流转,段斐却能及时隐藏情绪,有礼地唤了声“伯母”。

家里来了客,梅姑想多做几道菜。可是段斐的人将厨房围满,并不需要她进去。

梅姑一番好意被拒,她再打量起段斐身边的这些人的架势,她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宿家地方不大,段斐带的下人也都没走远,不是谈政事的时候,何况宿清焉还在这里。扶薇便只是和段斐闲聊些家常话,姐弟两个都只是说些琐碎日常事。

宿清焉端坐在一旁作伴,偶尔扶薇提到江南景色又有想不起来之处时,他会帮言几句。

冯安从院外快步进来,立在门口躬着身往里望去。段斐瞥见了,笑着对扶薇道:“阿姐,我出去一趟。”

扶薇点头。她也看见了冯安,她巴不得段斐忙碌一些处理政事。

段斐起身,一手负于身后缓步走出厅堂,走进院子里。冯安半弯着腰,跟在他身后。

段斐环顾不大的小院,渡着步子朝秋千走去。秋千后面的梅花早就落了,此刻的秋千有些萧瑟之态。

段斐在秋千上坐下,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