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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关的城关墙建在草原和一片延绵的山脉之间。

清澈的河流蜿蜒在草原之上,如同一条银白色的蛇沉睡在绿色地毯上。

一士兵步履匆匆地跑上城墙,对着正拿着瞭望筒,观察四周的楚长卿说,「禀王爷,陛下来了。」

楚长卿收了瞭望筒递给一旁的士兵,笑道,「哦,这般快?」

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城楼,翻身上马,极速朝营地奔去,马蹄声如同激烈乐曲一路鸣奏。

微风吹拂面颊,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淡淡的木槿花香,自己的小心肝呀!可想他了,想得紧。

帅帐屋外空无一人,屋门微敞,楚长卿拉缰绳勒马,身轻如燕般一跃而下,扔了缰绳,急步走到帐前的脚步顿了一下。

熟悉的少年正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前,墨色长发垂在肩头,被屋外吹进来的风卷起一丝柔软,仿佛丝线般,绕在了楚长卿心口,酥痒难耐。

听到脚步声音,楚成允抬起头来。

看向楚长卿许久,才轻唤了一声,「皇叔,您回来啦?」

此时的少年眼窝凹陷,脸上惨白毫无血色,连平日那总是水光润泽饱满粉嫩的唇也失了血色,变得惨白干裂。

楚长卿心口蓦地生出一丝丝心疼,很快又被别的情绪所取代,他大步上前,朝楚成允行一礼。

「陛下远道而来,臣有失远迎。」

楚成允心脸上表情滞了一瞬,伸手去扶他,「皇叔不必多礼。」

曾经那般亲密的两人,如今似乎只剩君臣关系。

两人面对面站着,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直到察觉楚成允身子晃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稳,楚长卿才请人坐在主位上,而他自己则远远坐在一旁下首,不曾有半点逾矩。

「一直以为军营里都是住帐篷的,没想到这还有木头和石砖盖的房子。」为了避免尴尬,楚成允找话题聊天。

楚长卿,「当时想着,许是以后永远都要呆在这地方,便觉得要对自己好些,反正西洲也不缺钱。」

这是记恨着当初楚成允那句“无召不得入京”的话。

楚长卿这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楚成允只好用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垂下头,拿过手旁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尝。

两人不说话,氛围又变得紧张。

楚长卿叹了一口气,「不知陛下来西洲何事。」

水洗过一般的眼睛望过去,里面盛满乞求,「南蛮攻打镇南关,已经连失五座城池,祁云风在锦州对敌,脱不开身,派去镇南关的统帅身负重伤,阿允想请皇叔出兵支援。」

楚成允不信皇叔不知道京城的事,不好揭穿他,只简单解释一下。

「噢?为这事居然还劳烦陛下亲自来西洲。」

「派人送了好几封密旨,不见回应,事态紧急,阿允就自己来了。」

楚长卿嘴角勾起,挑眉道,「原来如此,估计是这在这边关路上遇到了匪盗。」

而现实的情况是,那几个信使此时正被他的人关在野兽笼子里啃大饼呢……

他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道。「可这西洲也离不得本王,只怕本王一走,周边那些蛮夷子又得有动作了。」

「我来时看皇叔手下士兵威武雄壮,将士也都威猛如虎,相信对付那几个匪盗一般的蛮夷不在话下。」

「呵呵呵……」楚长卿低声笑起来,「承蒙陛下夸奖,只是这些个五大三粗,全是中看不中用的。」

楚成允绞着手指头,垂头不语,开始默默掉眼泪。

楚长卿饶有兴致地瞧了好一会儿,在心里暗暗发笑。——演得可真好呀!

「时辰不早了,陛下赶路想必辛苦了,臣吩咐下人给陛下准备些吃食,沐浴完,好好歇息歇息。」

楚长卿起身,出了主帐,将那满脸泪水的少年独自留在了屋里。

楚成允「……」

……

屋里忽然安静,不一会儿,有士兵端上食物。

楚成允是真困了,吃着吃着东西,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还有几粒米饭黏在脸颊上。

楚长卿许久不见人出来找自己,进到屋时看到那垂着眼睫,呼吸平缓的人,冷硬的心一下又软了下来。

伸手想将那瘦了一大圈的身体搂入怀里,却停在半空中,最后收了回来。

西洲早晚温差大,一到夜间便是寒风刺骨,屋里亮着昏暗烛火,燃着木炭。

楚成允醒来时天色已经黑沉沉。

手臂有些发麻,他坐直身子,一件黑色外衣从身上滑落在地。

揉着发麻的手臂盯着那外衣看了会儿,又觉得那材质不像皇叔的。

「若风?」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一个人影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静静地望着楚成允。

楚成允朝他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外袍递给他,「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