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大发慈悲丢给他一把切完烤鸡的油腻的刀,他便抱着刀连滚带爬地回了后院,瑟缩在角落里,手起刀落,把自己长了脓包的皮肉统统剜了下来。

痛,痛到失声哀嚎,痛到满地打滚,却也久违地感到了一股快意。

短暂的彻骨之痛缓了过去,那锥心的瘙痒也暂时得到了缓解,锦画躺在一片潲水淋漓的肮脏泥地里,被夜风一吹,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

无力地翻过身,远望天上孤月一轮,星子明明灭灭,寂静清冷。

蓦然,寂静的夜里忽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动静,像是人躺在劣质的木板床翻身而弄出的声响。

细听,还有锁链哗啦啦的声音。

从边上那间恐怖破败的柴房里传来。

锦画彻底愣住了,撑起身子坐起来,看向那间黑扑扑的柴房,错愕喃喃:“珠碧……”

他……竟还活着。

焚我残躯

柴房的大门应是许久不曾开过了。

甫一打开,簌簌震下几钱尘土。一只半个手掌大的蜘蛛掉下来,被锦画尖叫着拍掉,极大的动静惊得黑暗柴房里居住的老鼠蟑螂四散逃开,硕大的老鼠爬过他赤裸的脚背,吓得他抬脚猛踢,可身上大面积的皮肤刚被剜过,早痛得他不存多少力气,乍然这么猛踢一脚便失了重心,重重栽倒在肮脏泥泞的地上。

“扑通”好大一声响,惊醒了床上躺着的活鬼。

活鬼猝然像是诈尸般僵坐起来,乱糟糟的头发长了出来,因无人打理而长长地淌到地上去,此时猛一坐起来,长发遮面,一身恐怖的黑色褥疮在枯发下若隐若现当真比甚么志怪话本里穷凶极恶的女鬼还要恐怖。

又有人被关进来啦!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来乐子供他消遣了,珠碧很是开心,觉得浑身充满了吓唬人的劲儿,张牙舞爪地挥舞锋利的指甲,带动缚身的锁链发出哗哗刺耳声,与令人丧胆的尖锐嘶嚎与笑声交织在一起。

那人,却好像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连滚带爬地朝他而来。

“?”一时,珠碧也不知所措,没成功吓到人,还略有些沮丧。

锦画见床上锁着的人还活着,又惊又喜又委屈,义无反顾地爬近了,爬到窗边,那唯一能透进一点光的地方,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的脸。

“珠碧……”锦画瞬间大哭着扑上去,不顾那一床泥泞的屎尿,紧紧与他相拥,满心的痛苦与委屈终于可以大肆宣泄,“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珠碧浑身僵直了半晌,才愕然喃喃道,“别抱我……我、脏……”

锦画只是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却不肯松手。

借着月光,珠碧在他身上看见了血色淋漓的烂肉,摸了一手腐臭的腥气,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俄而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推开他,不可置信地啊啊叫着,颤抖着手去扯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扒光了,看见那处果真冒起一簇簇好似菜花的疣子,珠碧瞬间尖叫着崩溃大哭:“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曾经,锦画是南馆最爱干净的那个人。

那会儿他们都还风光着,彼此还互相看不对眼,珠碧记得,锦画接完客总是要洗澡,哪怕天寒地冻,并且被玩得去掉半条命,动都动弹不得一下,他也得进浴桶里洗得干干净净,绝不留一点点污秽在身上过夜。

珠碧曾经没少拿这件事冷嘲热讽他,知他清高自持,每每都要嘲讽他几句,洗那么香有甚么用,和屎壳郎擦香粉一样可笑。

那时的锦画回嘴,轻蔑一笑:“我是屎壳郎,珠碧相公难道不是?都在同一片粪堆上,我推完屎还知道洗一洗,您却是从头脏到脚还沾沾自喜。你这样的脏东西,仔细染上花柳病。”

珠碧也不甘示弱,直接反击:“哈!也不知道是谁,那些体味大的异邦人总喜欢点,我听说异邦人玩得可花,十个里头八个都有病,咱们俩还不定谁先得呢。你若是先得了,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如今……

“对不起,对不起——”珠碧懊悔得猛扇自己巴掌,他将锦画染病的原因都归罪于自己当初那一谶,若不是当初口无遮拦,是不是如今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都怪我……我嘴贱!我嘴贱!”

锦画紧紧制住他溃烂发黑的手,与他一同陷进一滩浊黄泥泞里,抱着他,哭:“是赵景行派人干的……和你有甚么关系,傻子……”

“珠碧,他反悔了……他不想赎我……”锦画几乎咬碎后槽牙,通红着眼眶,凄声控诉,“他舍不得那一万两黄金,又不想落得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有损他在商界的形象,所以出此恶毒之策!”

“其实,他不愿赎我,只要正大光明同我说就好了,我也不会记恨他……为甚么要这样对我呢……”锦画喉头哽咽,酸涩至极,几乎喘不上气来,“我早就做好了被他抛弃的准备,可他……为保全名声,竟骗我欺我害我到这般境地!”

锦画哀哀呢喃,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