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忽然沉默下来,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良久,珠碧悻悻地开口:“喂,衣裳在哪儿?我去给你拿。”

“……”锦画没想到他会主动给自己台阶下,扭捏了半天,默不作声,气冲冲地往里屋指了指。

珠碧顺着方向走去,不多时出来,他已换了一身干衣裳,手里还捧着一套。

身上的衣裳湿透了,他很不客气地换上了锦画的,清新幽静的多罗香缠绕在身上。

一阵鸡飞狗跳总算结束了,小九服侍锦画起身,替他擦干头发穿好衣裳。这时有下人来通知客人已在门口等了。

一切安排妥当,进来两三名杂役将一早准备好的箱子搬出去,小九则扶着锦画一道出门。珠碧也在后头跟着,直跟到南馆门外。

装饰奢华的马车就停在门口,车旁站着一衣裳考究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姚天保口中的马姓商人。珠碧默默打量了他几眼,看模样,不像色眯眯的人。

与马老板交谈几句后,小厮掀开车帘请锦画进去。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锦画再是不愿也只能听之任之,在上马车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着小九,拉下脸皮,语气有些恳求的意味,他说:“帮我……照顾好小六,拜托了。”

小九虽然看小六不顺眼很久了,但到底还是架不住他主人放软身段的托付,最后只得点点头:“我知道了。”

“锦画。”站在身后的珠碧内心扭捏了半天,终是忍不住撇撇嘴,“对恩客态度软和点,别找苦头吃。一月后要平安回来。”

锦画惊讶于他忽然平和的语气,实在是不习惯。但他听到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

马车逐渐驶远,留在原地的主仆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扭之极。

小九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相公,我觉得你今天这里非常有问题。”

“……”珠碧耸耸肩,拨了拨湿哒哒的头发,“走罢,回去叫帝君帮我烘干脑袋里的水。”

作者有话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菜鸡互啄!

峰回路转

马车一整晚都在赶路,披星戴月疾行出城,离南馆愈远,锦画的一颗心就愈发沉重。

一想到赵景行来了南馆却找不到自己,然后黯然离开时,就难过得呼吸不畅。

他好像离他的景行哥哥越来越远了。

不知道自己会被他们带到哪里,也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甚么。锦画紧紧攥着膝上衣裳,悬着的心吊在嗓子眼里,上不上下不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车内颠簸,加上心里愁绪纷纷,锦画一夜也没睡好,迷迷糊糊间感觉天色已大亮,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索性披衣坐起,掀开轿帘淡漠地往外瞧,瞧外头绿树葱茏的景象,这里太过陌生,想来离开荆都已经很远很远了。

时值初夏,太阳直直照耀下来,加之郊野的路不太好走,一路上颠颠簸簸,锦画愈发难受,将胸前衣襟打开了一点,扶着心口喘了两口气。

此情此景,不免让他想起当年。

驶离波斯的那架马车在漫长的丝绸之路上行了数月,穿过了一望无垠的黄沙大漠。

日升月落,轮转了不知几回。

凛冽的风沙碎石拍打车辕,灼人的高温在掠夺一切水份。锦画记得他跟随赵景行的商队离开波斯的头几天,怕生得很,缩在马车角落里抱成一团。

他要永远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了。

前路未知,如果不当圣子,那他能做甚么呢?

他只会跳舞。

赵景行摸了摸他的脑袋与他说,从今往后就拿他当弟弟照顾。

弟弟……弟弟要做甚么呢?

他不知道要怎么问。

他从没有坐过马车,太颠簸了,还很闷热,他好难受。

彼时他还没有对赵景行流露一点点真心,他的世界太过单纯,除了跳舞还是跳舞,接触过的人除了大祭司,其余人都不敢拿正眼瞧他。

他是信徒眼中至高无上的纯洁圣子,他平时见得最多的便是刺眼的阳光和一大片黑压压的脑壳。

大祭司冷冰冰的,面前这个男人却笑得那样好看。会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会轻轻抚摸自己因紧张过度而缩着的脑袋;还会提来一只小木桶,里头装满了冰湃的葡萄,用温柔且流利的波斯语对他说:“冰湃过的,想吃就自己拿,不用拘束。”

他记得自己傻乎乎地抓了一大把冰块往嘴巴里塞。

“……”赵景行先是一怔,然后爽朗地笑出声。

那会儿他都没见过冰块这种东西,它泛着轻飘飘的雾气,放在手心里凉丝丝地,舒服极了。

可不一会儿手里的冰块就越变越小,冰凉的水从黑不溜秋的手腕划到手肘上,他急得嗷嗷叫:“不见了!不见了!”

他看见赵景行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小笨蛋。”但他最终却也抓了把冰块放进了嘴里。

葡萄一颗也没动,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