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有出息的孩子一定要离开黍村,但绝对不可以离开苏省;比如家里媳妇必须要生男娃,没有男丁就是断了根;再比如生意做得再大,还是不如当官的。

顾妈妈就一直认为,自己嫁进了顾家,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她此后的生活就完全依附顾家而生,跟娘家从此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就跑去顾氏祠堂哭,去族长家里闹,哭诉大多围绕顾家怎么对不起她这一类。

在顾爸爸和自己亲妹妹出轨被撞破后,顾妈妈气急攻心流产了,结果不幸失去了子宫。恢复行动后第一件事顾妈妈也是去找了顾氏的族长。

在黍村,宗族治理是大家都认同的管理模式。

顾氏族长是顾爸爸的一位堂叔,跟顾爷爷是亲兄弟。他当族长的理由只需要一条,他的亲生儿子是市里的干部。

在狠狠斥责了一番顾爸爸之后,顾氏族长安抚顾妈妈,族里不会不管她,就算她今后生不了孩子,也绝不会让顾爸爸跟她离婚,一定能在顾家安心养老。

等到顾妈妈的妹妹生下顾霰云撒手人寰之后,也是这位顾氏族长做主,让顾妈妈认下了这个孩子,从此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顾妈妈对这个处理方式还挺满意,对顾氏族长的尊重和服从又加深一层。

此次顾霰云回家,就通过族长儿子约了族长。在市里最好的饭店,顾霰云订了一个包房,挺尊敬地称呼族长为“大爷爷”。

在儿子的介绍下,顾氏族长挺明白顾霰云如今的人脉和前途,他儿子如今正在市招商局领个副职,如果顾霰云愿意介绍项目到市里落地,儿子的功绩就能手到擒来。

“你妈这点脾气确实不好,这么多年来很多事情都是坏在她这个脾气上。就是拧!”喝了一口高度白酒,顾氏族长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顾霰云:“小云你放心,你爸你妈这个年纪了,确实不该再干涉你什么了,我去跟她说。”

“大爷爷,这么多年,很多事,我不用说你应该也都知道。”顾霰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自认为对他们两人算是做的不错的,但是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是会寒的。”

顾氏族长有些尴尬,喝酒的手停在半空中:“那小云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族里出面,把我从我爸妈那分出来,从此我每年给他们一笔钱,彼此就不要再见面了。”顾霰云将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族长面色大变:“小云你这是要分家?”

“那里本来也不是我的家。”顾霰云直视族长的眼睛:“她说我欠她的,我想我已经还了,连我妈的份也一起还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族长拍了一下桌子,“哪能这么讲话,这妈是能说不认就不认的?你嫌你妈干涉你太多,我跟她说让她改就是了,不用搞成这样子。”

顾霰云看了一眼族长儿子。

族长儿子马上按住了族长的手:“爸,小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让您出个面劝劝,也不是说断绝关系什么的,最主要就是别跑过去找小云。她之前不是说要去小云那边市领导那闹吗。”

族长叹了一口气:“小云,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怨。你现在也长大了,你应该能体谅你妈当时的处境。她也命苦。我们顾家也确实对不起她。你要就想让她别跑来找你,我帮你去说。保证让她听话。你要是想断绝关系,这我做不到。”

“爸。”族长儿子喊了一句。

“你闭嘴!”族长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顾家对不起她,我可没有对不起她。”顾霰云的手摸上了眼前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当晚,顾霰云住在了镇上的招待所里。当半夜听到顾妈妈在楼下叫骂的声音时,顾霰云有种意料之中的淡定。

所幸招待所也是有员工培训的。顾妈妈想闯入房间的企图没有达成。

顾霰云在招待所窄小的硬板床上翻了个身。顾妈妈的每一句撒泼和毒骂他都能背出来。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好笑,为什么骂了这么多年,从来也不知道换一些新鲜的词呢?就不能跟电视剧学学吗?

第二天,族长儿子来找顾霰云,跟他说顾妈妈把族长打出了家门。“你妈现在有点子疯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说。

顾霰云谢过族长儿子,回到房间点开了一位名叫“全福道长”的人的微信。

翌日,离黍村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半山腰的道观里,顾霰云在一间供奉着佛道两家塑像的小房间里见到了“全福道长”。

道长卖相还不错,银白色的胡子,长长束起的头发,宽大的道袍。手头道具也十分齐全。

顾霰云进去的时候一位中年妇女正对着道长感恩道德,把道长加持过法力的一套贴身衣物塞进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房间萦绕着一股子烟火气和一股子分不出是檀香还是什么香的味道。

“老板来求财?”道长摸了一把胡子。

“我想求一个断母子缘分。”顾霰云淡淡地说。

能被顾妈妈当作求神最灵验的道长,“全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