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祺气急反笑:“随你,爱回来不回来,就不信你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佳音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陈之祺已疾步上前拦住她:“陪我用膳。”

佳音恨恨地挖他一眼:“谨遵圣谕。”

陈之祺不由分说搂着她的腰就往殿后走,忽而蹙眉:“怎么你胖了,天牢的伙食很好么?”

佳音心突地一跳,不自然地拨开他的手:“天冷,我穿的衣裳多。”又咬牙:“你关我进天牢吃苦很得意罢?”

“胡说,那不是做给旁人看的么,所以今日特地教御厨做了几样补品给你将养身子,还命人送了好些去紫菱巷林宅,可惜你那地方实在太小,放不下许多东西……”陈之祺在佳音耳边絮絮地说些家常话,语气亲昵,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隔阂,而是执手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佳音不由地恍惚起来,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罢,一份温暖且平凡的爱。

佳音怀孕以后,胃口一直不大好,平常爱吃的油腻食物基本不动筷子,反倒喜欢吃些清淡的蔬菜。可陈之祺并不知她怀孕,命御厨做的膳食仍旧多荤少素,佳音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蹙眉说吃饱了。

陈之祺自然不信,又是劝又是哄,硬教她把半碗红枣血燕粥喝了,犹自纳闷:“怎么你连狮子头都不碰一下,是他们做的不好?”一面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常常味道:“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啊?”

佳音心虚,语气亦软了几分:“我中午吃的饱,到这会还未消食呢。”

陈之祺才算罢休,自己匆匆地吃完一碗饭,拉佳音站起身:“走,我陪你散步去。”

傍晚风大,陈之祺命宫女拿一件银狐大氅来,亲自给佳音穿上,将她从头到脚包严实了,方才满意,自己亦披了一件披风,拉着佳音的手走出勤和宫。

这时,宫中开始上灯,一盏盏朱红宫灯点亮,象是洒落凡间的星子璀璨,将皇宫泅染成温馨的暖色。陈之祺一只手里亦提着一盏莲花琉璃灯,那点点的亮光映照脚下每一块地砖,每一寸陈之祺曾经走过的地方。

他执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宫道,走过重重宫门,给她讲那一处是他年幼读书的地方,那一处是他烦恼时藏身的地方,那一处是他得知父皇为他定亲的地方,那一处是他登基加冕的地方,那一处是他第一次下旨整朝纲罚酷吏的地方……

佳音静静的听,跟随他的脚步,跟随他成长的历程,仿佛看见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子一步步长大为无畏少年,为白衣翩然的男子,为气度卓然的帝王,迎面走来,朝她生动的微笑。

搬至竹园的确清静许多,陈之祺不止派夜影带一对侍卫充作竹园护卫,且命秋水春月亦跟了去伺候佳音。

婚介司宋公公亦隔三差五地来竹园禀报“成人之媒”修建的情况,至腊月初,“成人之媒”主体已修建完,且婚介所在外地又连开二十几家分店,前景可谓乐观。

佳音细细查看宋公公呈上的账目和邸报,这一年,京城的店铺虽然被烧了,可外地的分店收入却不少。不过她更欣喜婚介所的媒介方式显然已被大多数百姓接受,各地的邸报盛赞“成人之媒”开创历代婚介新气象,深受百姓推崇。

佳音自问,其实她并没有为各地的分店付诸多少心力,只是推广了一种比较人性化的媒介方式和经营理念,反而其他人,比如宋公公,比如各地官府,比如……陈之祺为“成人之媒”今日的成就做了更多。

看到邸报上的盛赞佳音不免惭愧,昔日她斗志昂扬,肆言要改变昭月朝的婚介方式,让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至今没真正做到这点。

推开一扇窗户,清风凛冽,一枝梅花颤巍巍映入眼底,佳音心有所动,搬至竹园居住后第一次提出要回京看看。宋公公喜道:“每次老奴回宫,圣上都要再三问大小姐的近况,他知道您愿意回京定然高兴。”

香草收分店收入银两入库,方走进听风阁便听见宋公公这番话,忙道:“是啊,小姐早就该出去走动走动,这些日子,除了张妈妈的赵大夫您谁都不见,闷都闷坏了,何况京城里的张妈妈找大夫还有巧儿陆大哥定然也惦记您,挑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日就回去?”

佳音啧她一眼:“是你自己闷罢,我在竹园住的还习惯,反倒不喜京城热闹。”

春月和秋水不禁笑道:“先前大小姐也是个热闹人,住在宫里的时候常常往外跑,圣上还为此头疼过,您现在突然转了性子,不知圣上听见了会说什么话。”

众人都笑开,话虽如此,佳音还是打叠气精神,命人张罗回京事宜。

佳音在竹园避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怀孕了,她除了张婆和赵大夫谁都不见,且平日起居也十分注意,恰是冬季,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古代衣裳又重重叠叠遮住她原本纤瘦的身子,所以至今春月秋水香草等人都没发觉她怀孕,只当经过一段时间修养,她略微胖了一点而已。

此番佳音回京,不欲惊动太多的人,因此只命夜影等人护卫,几辆马车悄悄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