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淳只觉自己头顶一松,随即发冠被人摘去,一头乌发便顺着后颈淌了下来,正好遮住那雪白光裸的背,堪堪露出两个泛红圆润的肩头来。

张鄜在生气。

那人虽然搂着他,但视线却根本不在他身上,也没有半分同自己开口讲话的意愿,周身气势更是寒气侵人,似是在强压积蓄已久的什么东西。

“……那个吉祥天真名叫霍京,就是那个叛变的金吾卫,乔泰现下就在那人手上。”

钟淳凑近张鄜的耳旁小声汇报道,但等了好半天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干脆攀上那人的肩头,重复了一遍:

“我说,那个吉祥天……”

少年人干净绵软的体香在狭小的天地里溢散开来,似一滴甘霖突然洒在长满了香粉蠹虫的土地上,极大限度地刺激着人的五感,令人忍不住想暴虐饥渴地将其吮食殆尽、吞吃入腹。

“安静一些……”

终于,带着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钟淳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偃旗息鼓地安静了下来,把脑袋埋在了那人怀里。

有一瞬间,船外的风雨飘摇,船内的佛鼓金钟,在这炙热的怀抱中都逐渐消弭了声迹。

钟淳失落地想:如果等下了船,他也能这样用十三皇子的身躯旁若无人地抱着张鄜就好了……

他闭上眼,突然有些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一些、再久一些。

“当——”

“当——当——”

三道清澈而浑厚的钟声在殿中久久回荡,半晌,门槛处竟传来了某种兽类粗重的脚步和喘息,随着难陀护法一声喝令,被绑在柱上的少年陡然发出一声惨叫,连带着那柱子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动静。

钟淳听见那似犬非犬的东西兴奋的吠叫声,全身不禁寒毛倒竖,下意识地要回头去看,谁知后脑勺却被张鄜的掌心按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扭不动。

“……他们在做什么?”

“……”

他隐约看见那难陀护法给少年喂了什么东西,随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席间众人阵阵淫、亵的笑声,还有那少年被什么东西不断撞击而发出的痛叫求饶声。

谁知过了半晌,那少年痛苦的惨叫声竟渐渐变了调儿,变成了某种湿得不能再湿的呻吟,连室中的空气都染上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腥味。

钟淳听着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莫名觉得脸上跟烧起来似的,连带着下头的裤裆也有点发痒,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得小幅度地在那人腿上蹭了蹭,来缓解内心那股无由来的燥热。

“礼成——开宴——”

直到这时,张鄜才松开了他的脑袋,钟淳转过头去,却见方才那少年正不知生死地躺在神像之下,方才绑着他的柱子下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上圣酒——”

身着褐色袈裟的陀僧鱼贯而入,朝席上的贵客们双手合十地行礼,随即为其献上了般若教的“圣酒”。

钟淳伏身望去,只见每人桌上都置着一樽银制杯盏,杯中盛着碧波般的琥珀酒,乍看上去与寻常酒酿无异。

“离仞天,还不快让这个投怀送抱的小美人喂你喝圣酒?”

阎魔天朝他们打趣道,他膝上的少年已然娴熟地将酒含在口中,仰着头将酒缠绵地顺着口渡了过去,两人又难解难分地黏在了一起,舌头搅得啧啧作响。

就连霍京也嘴对嘴地接过了他怀中少女渡来的酒,两人抱在一块自然地吻了许久,待那盅酒都渡完了才分开。

钟淳傻眼了,紧紧地盯着桌上那樽酒,手指一个劲儿地抠身上的璎珞,不敢看身旁那人脸上的表情。

“喝啊!——再不喝,这小美人是不是没学过?嘿嘿嘿……没学过来我这儿,我保证教到他学会为止——”

“喝一个!喝一个!嘴碰嘴喝一个!……”

在众人不怀好意的起哄中,钟淳终于鼓起勇气举起酒樽闷了一口,但当对上那黑光如漆的双眼时,他浑身抖筛糠似的一颤,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下意识逃避地别过头去。

只闻头顶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人缓慢地俯下身扳住他的脸,直到两人近到鼻尖对着鼻尖,张鄜才偏过头,顿了一刻,重重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雨锈(六)

“……唔!!”

钟淳浑身一震,一股独属于成熟男子的麝香气息霎时侵夺了他的所有感官,被那人唇舌触过的地方好似着了电般火烧火燎,酥了骨的麻意从脊背直窜上天灵盖。

他心里慌了,一时间连气喘不上来,下意识地要用手去推张鄜,谁知才推了几下,便被那人攥握在了掌心里,被迫仰着头承受愈来愈深的吻。

——这还是那个性情冷淡,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丞相吗?

钟淳晕晕乎乎地想着。

他以为那人是冰铸的骨,雪凝的魂,连同人亲热也应当是极浅极淡、适可而止的,可万万没想到张鄜的吻竟是如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