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戎这才转过身,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朝门房吩咐道:“来人,替客人沏茶。”

细作这才安下心来,捂着端来的热茶歇了口气。

“狱中情形如何?”钟戎问道。

细作叹了口气:“老三、老五和老六都没了,听说是被那姓温的阎王活生生折磨走的,死之前也没有透露过您与教主的半分消息。”

“但他们对我倒是很奇怪,我在里边一点苦痛都没受,反而每日有肉吃、有酒喝,最后什么也没问便将我放出来了……”

钟戎微微抬眼:“你们教主有何话要我说?”

“教主说,殿下不要太过心急。”

细作低头道:“三个月后的皇帝寿宴,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眼下陛下的神智还未能被您完全操纵,殿下需要再等等,等……”

“等什么?!再等下去,我还未动手,便已经教张鄜的人给困死在这了!!”

钟戎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极其怨毒之色:“那人以护卫安危之名,明目张胆将我慎王府中的人都暗中换成了他的眼线,从今往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再也瞒不过他,你们教主还要我等,等什么!?等着被赐死吗!?”

他恨恨地盯着那细作,突然笑了一下,握着那柄剑朝他走去:

“还有你!为何张鄜将其他三人都折磨至死,却唯独将你留了下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是真将我当成蠢货了吗?!”

“必是你早已暗中与他勾结,想要陷害于我!……”

细作听罢大惊失色:“殿下!!小人是清白的!!眼下府中群狼环伺,只有我才能替教主向您代话!若是您杀了我!!那教主便再帮不了您了!!您不能杀我!!——”

钟戎闻言冷嗤一声:“教主,什么教主?他将我当棋子,莫非我便要乖乖听从他,任由他摆布?笑话!”

“只要有那死生蛊的母蛊在,拿到父皇的诏书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你——”

剑光寒芒一闪,一片猩红喷溅而出,还未饮罢的热茶淌湿了杏色的狐裘地毯,就连碎瓷也裂成数瓣。

钟戎漠然地看着细作死不瞑目的眼睛:

“要怪便只能怪你跟错了主子。”

大殿佛烟袅袅,隐隐有海潮般的木鱼声从远处传来。

莲青色的帘帷后,一双枯瘦而苍白的手正横在钟鼎之上,一滴一滴的血接连不断地涌进炉中,却仿佛被何物疯狂地抢噬一般,片刻后便没了踪影。

“蠢货!!”

脸覆鬼面的年轻男子听完属下递来的消息后,连那獠牙金刚也仿佛变得更狰狞了几分,终是忍不住地一脚踹翻了一地的莲灯,冷笑了一声:

“早便知道钟戎脑子不好使,却没想到连张鄜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天真地以为有死生蛊便万事大吉了,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本想着让他在平昌军入关后再动手,眼下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宁玛萨迦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希望他就这么躲一辈子,最好躲到张鄜尸骨无存之后,别到时候出来坏了大事。”

“母亲——”

“放心。”

帘帐后的那只手依然有条不紊地转动着手中念珠:“鬼子母神在上,他们都会有报应的。”

那声音淡淡:“宁玛萨迦的脾性我清楚,不必担心他。”

“为娘只怕,届时坏了大事的人会是你啊。”

“曦儿……”

鬼面人沉默了半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母亲,孩儿……”

“我还要清修,你先出去吧。”

那淡如云烟而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你的弱点你自己清楚,自己再回去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吧。”

……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进入收尾阶段~虽然不知道要收多久( )后面可能有点虐,但是结局是he

疯魔(八)

一场雪过后,天气渐暖,春意渐浓。

张府后院那些个石榴与枇杷树纷纷抽条发了新枝,从廊下望去一窗明晃晃的新绿,亮得人心悦神怡。

然而,朝廷的时局却不似这大好的春色一般坦荡明朗。

顺帝时日无多是众臣心知肚明之事,若是皇帝早早立了诏书传位于哪位皇子也便罢了,坏就坏在大宛朝中如今既无太子也无诏书,便使本就敏感的立储一事更加扑朔迷离了。

丞相张鄜公然拥护十三皇子的举动已不是秘密,凭着他在朝中多年的根系人脉,这储君之位就算落在钟淳头上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但眼下偏偏四皇子正得圣眷,似乎背后有高人指点,皇帝亦是病得糊涂,万一当真“失手”写下什么诏书,那届时就算张鄜权势再通天,想要将钟淳扶上宝座亦是难上加难。

在众人为此水深火热的局势而忧其自身时,钟淳在张府确是过了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