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谁干的?”

弯成五尺的狱卒,习惯性地低头交换眼神。

到最后终有一人腿一软,趴倒在地,涕泪糊了一脸,

“大人,大人!这全是李二带的头啊!”

李二便是那个倒地装死的狱卒。

白傲天点点头,目光重新瞧向段清云。

从前在宣关,她见过这孩子。

金满楼的东家,爱穿女装花色男装样式的衣裳,每日都意气风发。

现如今……

头发都遭人剪得缺一块少一块……

不,白玄之紧紧攥着拳头,不是剪的,她看见这孩子鲜红的头皮了。

她走上前去,却不知如何宽慰,

段清云见了她却是猛地后退几步,被狱卒抓着才没跑。

只见她大睁着灰白的眼睛,眼珠子不安地飘动着。

脸上有个深可见骨的口子,从眼角延伸到了嘴巴。

不知为何,她突然朝白玄之旁边大张着嘴笑。

白玄之看见了她通红的嘴里只一点白色,侧面……还透着与口腔格格不入的光。

她含糊不清地对白玄之身旁的空地说,

“我记得你声音,你告诉段惜云,就说我早死了!”

白玄之让她重复了好多遍才得以听清,她抿着唇,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她站在段清云身前,灌入鼻腔的是一股腥臊味,像是当初在二姐寨时,人们刚打开粪坑木板子的味道。

“她想见你。”

白玄之说。

话音刚落,段清云就发了疯,她奋力挣扎着,猛地朝前一扑,整个人面朝着地,直愣愣摔了下去。

再起身,脸上又有鲜红溢了出来。

待其睁开眼睛,就见原本属于眼白的地方,已经被血完完整整染了色、

“不见!死也不见!明日她也不许看!”

“她——不许看!”

“不能让她看!”

段清云气弱声嘶地惨厉嚎叫着,灌满眼眶的血随着眼泪缓缓流出。

白玄之被骇了一跳,想着人们常说的厉鬼应就是这般模样。

她叫来了牢口等待的车夫,让其回府叫几个人来,顺便将此事告知小蝉。

她让那些狱卒面对狱墙一排站着,而自己则拉着段清云坐到了地上,

“与本官说说吧。”

……

天牢与地牢的差别,于犯人而言,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天牢,达官贵人犯事儿去的地方,皇帝亲手批的,动用私刑的少之又少。

而地牢,平民百姓的地方,冤假错案何其多,又有几人能够全身而退?

段清云往事说起来也算威风,可到底是个平民。

“大人,”段清云舔着口中仅剩的一颗牙,看着不知什么方向,“我什么都不怕,他们拿红铁烫我,将我浸于水牢,掏我两根肋骨……我都没吭一声。”

她含糊不清说着,白玄之竖着耳朵仔细听。

“但我啊,就怕段惜云看我,我……”

正说着,她面色微微一变,正当白玄之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时,她咧嘴笑了笑,“呸”地一声,吐出颗牙来。

白玄之还是没看习惯她口腔中透进的光线。

那是一道大口子,应是被剜了肉,现在就是个能从外面看见牙床的洞。

“看吧,我这样子,就段惜云那小胆量,怕是余生都要梦魇。”

“她说,你们姊妹一场,她想最后见见你。”

“谁稀罕跟她姊妹一场?”

段清云说话更漏风了,不止从没有牙齿的牙床露出,还从颊上的洞漏出。

但白玄之还是从她话中,听出一股子置气味道。

“当真不见?”

“不见!”

“不许她见我!”

段清云情绪又不受控制了,她咆哮着撕扯自己的头发,没等白玄之反应过来,成片的头发便被她扔至空中,又软软地坠落在地。

不兴从前那套

“住手!”

白玄之心下一颤,赶紧反制住段清云,将其压倒在地。

好在这等煎熬的时光并不长久,车夫带着府中护卫急急赶来。

白玄之叫护卫先将几个狱卒押入牢内,就在此时,被小蝉传信的刑部同僚也急急带人赶来。

白玄之瞥了一眼,同僚胡子上还挂着一截面条。

“我听闻了,哎呦……”

同僚看见段清云的那一刻,直接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是个新来的,科举考了三十年都没考中。

这会儿须发皆白了,新皇上台了,他也有了出头之日了。

但显然,心理素质还跟不上职位。

他面色狰狞地没等站定,就奔至狱卒身前,狠狠踹了他们几脚。

只是这几脚不痛不痒,倒是让他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