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慕累了。

病床前不眠不休陪着重伤昏迷的小先生,她疲惫到急需补眠,可潮湿空气下坠,压迫感叫人头疼欲裂,连觉都睡不安宁。

她握拳捶捶额面,艰难睁开眼,入眼只有天花板一盏裂角的廉价顶灯,明眸扫过,尚能依稀辨认出厕所斑驳的红漆木质门。

周遭逼仄昏暗,闷热至极,于她而言却可怕到令人浑身发冷。

记忆加速迭合,这里再熟悉不过,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噩梦,连星星都错过的地方。

“先生,不…小先生…”缇慕慌张念着,耳边轰鸣,眩晕感逼上眼眶,拼足力气手扶墙壁起身。

童年一幕幕噩梦闪现,她没走几步就贴墙跌落在地,喉咙灼烫生疼,仿若黑暗中一只魔爪狠狠扼住咽喉,掐灭所有希望。

不!不可能!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梦?!

没有小先生,没有爷爷,自己还在深不见底的泥坑里苟延残喘。

噩梦与现实已然混淆,缇慕全身发颤,明眸溢满惊惧,双手本能捂住耳朵,蜷起膝盖缩进墙边。以前在奴隶贩子手底下,她也总会躲起来,以为这样就不必挨打受罚,也不用被老富商们挑来拣去。

突地,手机自带手电筒射出白光照进小屋,光束打在角落,她的躲藏无所遁形。

“你怎么总在我出门的时候醒?”

门口,霍暻单手拿手机,逆光而立,一句话足以令她冲破虚幻梦魇。

缇慕惊怔两三秒才艰难抬头,白光照耀下,她小脸煞白,眼神木讷,额面汗泽滴落,透过光圈寻到他俊美轮廓。

“我去7-11买电线和灯泡,这破房子门锁一踹就坏,灯也难用,摁开关还冒火星…”公子哥儿的抱怨戛然而止,下一刻,温香软玉跌跌撞撞闯入胸膛。

他感受到环住自己腰腹的纤臂瑟瑟发抖,也真切明白她的创伤性应激障碍非治不可。

从小受心理学教授外公的潜移默化,再加上后来进警校主修犯罪心理学,他深知罹患此病的人成年后自杀几率会远高于常人。

尤其触发创伤的特定诱因无可预料,她能因四个字“不让上学”哭到断气,日后一旦某个字眼触及潘多拉魔盒,神也无力回天。

再者察颂叔叔一语点醒梦中人,霍暻清楚光洗她十三岁以前的底远远不够,父亲会以母亲为标准要求自己的妻子同样完美无缺,同样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少年俊眸下落,单臂环住她腰肢倚靠墙边,他想起双生妹妹指责自己暴政,但权力之巅,压迫之下,谁能活得容易。

他听她细声抽噎,手掌顺她的背,第一次生硬地哄她。

“宝贝儿,受苦了,让你和我一起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