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终究没把车钥匙还给我家小松子,过几天初中同学聚会,我得拿这车充场面。大学和高中的我不怎么参加,感情不深,当然最重要的,我在初中同学那儿不露怯啊。我初中那学校挺烂的,去那儿的孩子也是家里没什么能耐,自己没多大出息,毕业二十年,卖菜的卖票的开黑车的做小买卖的一堆,偶尔靠家里拆迁致富的,也没多大眼界。对比之下,一直从事祖国文化娱乐事业的福某人,我,简直高端到姥姥家。这是我每年仅有的横行时光,用这一次的欢愉,陪着笑,撑到下一年。

所以这次同学聚会,我嘴跟开了光似的,“哎,班长说得对,他俩真处过,我那阵子天天大半夜的接这女明星的电话,她跟我哭,说她想结婚,可这男明星却不离婚,我天天骂她,说她赔钱货。哎哟,我这怒其不争的,她又美又有钱的,当什么小三啊,我现在都不愿意理她了。”

“啊,早说你老婆喜欢那男主角啊,那你去年结婚我就把他给弄来了!他是我老铁!我上回搬家,你知道他送我什么?一床垫!十万块的床垫!送什么不好,还不如折现给我钱呢!再说他送我这么贵的,等他过生日我送什么?送车?我可真送不起!

“你真看得起我,我带的艺人不红,拍一个广告也就能拿一百万,我最多能抽二十万。我又不像你,家里好几套房子,我还得买房呢。可我一年就是给他接十个广告,我也才赚二百万,能干什么?三环买个厕所?

“别别别,你这种家庭幸福的,可别干我这个,能给你干离婚咯!我呀,天天游走在道德的边缘,中戏北电毕业的那帮表演系小男孩,天天往你身上扑,你受得了吗!你说你是睡还是不睡呢?睡吧,咱又不是那种白睡的人,你得推人上戏,被同行知道了,我这脸还要不要!不睡吧,人家那脸那肌肉,在你眼前晃悠,一口一个姐,摸手蹭大腿的,比坐牢还难受!”

你要问我,我往脸上贴金,不脸红吗?当然不脸红。我只是把未来的福利提前说了而已,也不算骗人。嘻嘻。

我炫耀得有点不知廉耻,我女同桌上学时外号德胜门,脸方如门,她问我,“哟,既然这么多抱怨,那就别干了啊,看你干得还挺有劲的。”

“那是!”我抒了一下情,说了点实话,“能成为明星的人,除了葛优黄渤这种珍稀品种,基本上都是极端好看的。啥叫极端好看?就是放在古代倾国倾城那种,我现在带的艺人就是四舍五入算起来也起码能倾个地级市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因为好看万古流芳了,我说不定还能沾点光,一同被载入史册呢。”

有人问,“怎么记得?一百年后,教科书上,你照片还能被印上?”

我不满,“能不这么俗吗?能不能隽永一点?‘曲有误,周郎顾’的故事,听过吗?周瑜长得太好看了,弹琴的女的都看上他了,可能这女的长得次点,弹了一晚上,周瑜愣是没意识到她的存在,这女的气得都弹错了,周瑜这下才看了这女的一眼。然后这女的就名垂千古了。”我对自己这段话十分满意,支着头,回味着,“我就觉得我家郝泽宇将来肯定特火,说不定将来的历史课本上就写着,郝君牛,福子亦牛……”

演艺圈现状能聊的也就那么多,很快大家就开始讨论房子啊车子啊孩子的教育啥的,就剩我一人在那儿独自抒情。这帮人,我说胡话,他们捧场,说点实话,他们就当我是疯子。好在没说一些更深的,要不然就破坏我今晚努力塑造的形象了。

其实最近我想的挺多的,不要脸地说,几乎上升到了哲学的角度。比如最近,我就老想,我存在的意义呢。我的人生平庸到用一百字就能说完,然而跟郝泽宇在一块工作的日子,我的生活竟突然丰富狗血多了。我要长得好看点,天生女主角人设,老天爷冥冥之中安排这些事儿,肯定是让郝泽宇爱上我的。但我是福子啊,这些戏份跟我不符合啊。

后来我想明白了,有一种电影,主角是小人物,讲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比如《被嫌弃松子的一生》,由侄子的视角去看自己姑姑如何把自己作死的;比如《肖申克的救赎》,由黑人老头看入狱的主角,怎么找到希望的。按照这个讲法,我其实是个视角人物,我是在讲郝泽宇的故事吧,讲一个不红的明星如何在元气助理的鼓励下蛰伏成为巨星的。我想通了,我要为郝泽宇上刀山下火海。那其他人呢,比如我爸妈?算了,这故事跟二老没啥关系。彭松呢?郝泽宇的感情线?哈哈哈哈。如果这么想,老牛没准是郝泽宇的贵人。虽然按照目前剧情发展,这位贵人貌似泥菩萨过江的意味更浓些。但是令人喜闻乐见的是,他跟郝泽宇的关系终于逐渐趋于了缓和。

〔二〕

以前上网搜郝泽宇,出来的多数是寻人的帖子:“郝泽宇是退出演艺圈了吗?以前不是还挺红的?现在在哪儿呢?”

工作室兼老牛住宅,老牛看着这些帖子,甜美地自言自语,“还能在哪儿呢?在本宫这里啦。”

牛姑姑打造郝泽宇的第一步,是给郝泽宇制造存在感。门户网站上,老牛买通编辑发满了他的旧杂志照。又找来一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