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宁不可置信地扯了扯赵清絃的袖子,凑到他耳边细语。她动作极轻,无人能察,而这让赵清絃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说,这是沐瑶宫的童子。

却不知是何人心肠如此毒辣,夺人内力不止,事后不欲留他一命,也不下狠手杀掉,仅用咒术将其魂魄强制驱逐,徘回人间,生死不得。

澄流跟着赵清絃多年,也能看出床上那小少年的状况乃咒术所致,忍不住骂了句:“下作。”

赵清絃:“姓名?”

周子悠:“周、周翊明。”

“嗯,未到一年,简单点吧。”赵清絃执骨扇敲了敲周子悠的肩膀,指向窗下,道:“拿着他的贴身之物,朝外喊他名字十声。”

周子悠略有迟疑,问:“要……要喊出声才有效吗?”

赵清絃瞥了他一眼,轻道:“不必。”

周子悠彷佛松了一口气,依言照做,待他转身那刻,赵清絃迅速地抹了点血在周翊明唇上,把一枚符折好塞到他怀中。

末了,周翊明仍是毫无动静。

“等吧。”

因着赵清絃这句话,几人顺势在茅屋住下。周子悠把这茅屋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是破旧房子,住起来也比得上客栈的舒适。

这屋只有周子悠和周翊明两个人同住,一向没备太多粮食,他收了赵清絃的住宿费,冒着雨跑去向村人换了些东西回来,每顿饭辅以腌菜相互搭配,倒也不显清淡。

***

正如赵清絃所言,两日后,天澄如镜,湛蓝的底色飘着朵朵白云,烈日照遍大地,盛夏蝉声又起,处处生机。

周翊明醒了。

周子悠守在床边,听到连日大雨缓缓停下,阳光自窗边漏进房间,虫鸣不断,周翊明虚弱地低吟几声,终是醒了。

察觉上方传来动静,几人亦是识趣地没有去打扰,留在堂屋喝茶,准备起行。

周子悠熬了点粥,对赵清絃谢了又谢,为庆祝周翊明醒来,扬言要做一顿好菜答谢,要几人多待一天。

他忙得不可开交,脸上却是这两日从未显露的笑意。

周翊明只知有人救了自己,盘跚下楼,视线落到赵清絃身上,还没来得及细问状况,外面便传来零星脚步声,顿时被吓得瑟瑟发抖。

“别过来……不要碰我……”

少年微弱的求饶声在这屋里格外响亮。

周子悠闪身将他搂在怀中,安抚道:“叁弟别怕,我不会再让人伤到你。”

沐攸宁和澄流早已跑到屋外,赵清絃瞧了眼周翊明,淡声问:“为何惧怕?”

周翊明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抖得更厉害,周子悠更是一头雾水,两兄弟自家中逃走,本以为已无后顾之忧,这才察出不对劲,问:“叁弟!你到底怎么了!”

奈何周子悠怎么问怎么哄,周翊明都铁了心不再说话,低声啜泣。

赵清絃觉得无趣,听到外面已然平静,抬脚就往外去,只见沐攸宁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尸身,遂问:“有何不妥?”

一旁的澄流却指着树干深陷进去的掌印,向他抱怨些毫不相关的要事:“沐姑娘的功力也长进得太快了吧?”

说巧不巧,这头才刚平息,那边就有村民齐齐聚来,领头的还把官差带来了,冷清的茅屋顿时热闹起来。

“杀人了!”

看清倒在地上的人后,其中一位村民大声喊了出来。

“大人!请刘大人拿下那几个杀人凶手!”

另一名男子急忙主持大局。

这茅屋建在村子深处,与村内其他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平日也没什么人会经过这里,澄流便没想到会闹得人所共知,他茫然望向赵清絃,问:“动静也不算大吧?”

赵清絃轻笑,压低声音问身旁的沐攸宁:“沐姑娘要先逃吗?”

沐攸宁当知晓他是有主意的,否则也不会冒雨来到这偏僻之地,故她笑瞇瞇地问:“小道长有什么有趣的想法?”

“算不上有趣。”赵清絃冲她一笑,道:“我想去一趟牢房。”

“小道长,你这就不诚实了……”沐攸宁语调轻快,戏谑道:“分明是有趣得很啊!”

赵清絃借机将她搂进怀中,垂首在她耳畔嘱咐几句作提醒,冷不防想起她当初走得那么果决,心中一凛,问道:“沐姑娘会回来找我吗?”

沐攸宁玩心大起,故意捉弄他一番:“那可不一定了。”

赵清絃搭在她腰间的手仍未松开,然刘仲洋的视线屡屡投来,沐攸宁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下便拉开两人的距离,只剩赵清絃一人在原地胡思乱想,时不时用余光打量澄流,想让他也混进牢房去。

澄流被看得头皮发麻,默默在思考自己到底何时惹了赵清絃不快,眼看他无意明言,惆怅地叹了口气。